常州之戰(zhàn)，或稱士德遇伏，陣亂退走，以馬蹶為先鋒刁國寶、王子虎所獲，擒其將張、湯二人。考《輟耕錄》、《通鑒綱目》、《州史料》、《紀(jì)事奉末》諸書，并同此傳聞之誤。《明史》止稱獲張、湯二將。士德被擒，乃十七年七月明兵下常熟時事，為前鋒趙德勝所擒。《張士誠本傳》及徐達(dá)、趙德勝諸傳皆合。考士德至金陵后貽書勸士誠，即于是年八月降元，其時正合。又明太祖復(fù)士誠書，稱常州之師，生擒二將，不及士德。今據(jù)《明史》改正。又陳基《舟中看虞山有感》詩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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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初群雄事略 》明·錢謙益　　
七月，淮兵逼杭州，達(dá)識帖睦爾即棄城遁于富陽。萬戶普賢奴力拒之，而楊　　　　

　　完者亦引兵至，敗走張士誠，達(dá)識帖睦爾乃還。初，達(dá)識帖睦爾以完者為海北宣　　　　

　　慰使都元帥，尋升江浙行省參政，至是遂升右丞。苗軍素?zé)o紀(jì)律，肆為抄掠，所　　　　

　　過蕩然無遺。達(dá)識帖睦爾方倚完者以為重，故完者驕矜日肆而不可制。（《元史　　　　

　　·達(dá)識帖睦爾傳》）　　　　　　　　　　　　　　　　　　　　　　　　　　　　　　

　　七月，淮張弟士德?lián)贾荩娞柺f。完者自嘉興赴援力戰(zhàn)，士德幾不免，　　　　

　　由他道而遁，省治以安。楊去嘉興日，告諸將曰：“我去賊必來。”比三日，果　　　　

　　至，諸帥合擊敗之。（《農(nóng)田余話》）　　　　　　　　　　　　　　　　　　　　　　

　　八月，士德與王與敬提兵入杭州，大軍斂鋒不敵，丞相退避蕭山，士德軍檢　　　　

　　括虜掠。羅木營萬戶普賢奴乃慶元路全駒兒之子，年未弱冠，智勇過人，率兵先　　　　

　　出，完者都領(lǐng)苗軍繼至，亦挺身巷戰(zhàn)。士德大潰，收拾殘兵，十喪八九。及攻海　　　　

　　鹽，又為乍浦鐘氏所撓，后得馬道驍勇，擒獲苗軍無算。西南接境，賴此無虞，　　　　

　　不然，松江非土誠有矣。（《輟耕錄》）　　　　　　　　　　　　　　　　　　　　　

　　平江兵入杭，苗將吳大旺敗，完者自嘉興來，駐兵城東菜市橋外，未即進(jìn)兵，　　　

　　民自為戰(zhàn)勝。（《草木子》、《輟耕錄》同）　　　　　　　　　　　　　　　　　　　

　　辛巳，張士誠誘我大明斥候，以舟師來攻鎮(zhèn)江。徐達(dá)等御之，敗其師于龍?zhí)叮　　?br>
　　進(jìn)攻常州，擒其將張、湯二將軍。　　　　　　　　　　　　　　　　　　　　　　　　

　　張士誠遣兵來圍鎮(zhèn)江，城中官軍與倉夫出城擊敗之，登船退去。太祖親率戰(zhàn)　　　　

　　船繼至，直追至黃石永沙，不及而回。郡人敘太祖功跡，立碑于西城，末寫龍鳳　　　　

　　年號。后太祖命毀之。（《國初事跡》）　　　　　　　　　　　　　　　　　　　　　

　　士誠部將呂同僉率兵侵鎮(zhèn)江。哨至瓜埠，太祖親領(lǐng)舟師追至江陰，大獲士卒、　　　

　　船只以歸。（俞本《紀(jì)事錄》）　　　　　　　　　　　　　　　　　　　　　　　　　

　　秋，攻常州，擒張士誠梟將。士誠恐怖，致具儀物。太祖命中山王遏之。　　　　　

　　（《天潢玉牒》）　　　　　　　　　　　　　　　　　　　　　　　　　　　　　　　

　　秋七月，姑蘇張士誠以舟師來攻鎮(zhèn)江，上遣兵御之。癸巳，戰(zhàn)于龍?zhí)叮倨洹　　　?br>
　　舟，殺溺甚眾。我?guī)熕斐藙龠M(jìn)攻常州，徐達(dá)等守東鄙。上謂之曰：“士誠起于鹽　　　　

　　徒，詐出多端，交必有變。當(dāng)速出三軍，以攻毗陵。倘有說客，勿令擅言。沮其　　　　

　　詐說，困其營壘。”于是，達(dá)等益督兵攻圍常州。（《皇明本紀(jì)》）　　　　　　　　　

　　張士誠擅稱名號遣使，已據(jù)毗陵，旌旗相望。其守者潛遣間諜誘我斥候。王　　　　

　　察知，遣使歸告，請勒兵以討。朕許之。王將三萬人，逼近其壘。復(fù)遣使歸告，　　　　

　　賊勢少窘，益兵可下。朕遣戰(zhàn)將千余員，甲士三萬，師會，合圍毗陵。士誠自姑　　　　

　　蘇，發(fā)其弟張九六將數(shù)萬眾來援。王出逆戰(zhàn)，不移時，破之。生擒張九六。（太　　　　

　　祖御制《中山武寧王徐達(dá)神道碑》）　　　　　　　　　　　　　　　　　　　　　　　

　　達(dá)率師圍常州，進(jìn)薄其壘。且遣使來告，言賊已蹙，請益師。上復(fù)遣三萬往。　　　

　　于是達(dá)軍于城西北，湯和軍城北，張彪軍城東南。士誠遣其弟九六以數(shù)萬眾來援，　　　

　　達(dá)曰：“張九六狡而善斗，使其勝，勢不可當(dāng)，當(dāng)以計取之。”乃去城十八里，　　　　

　　設(shè)伏以待，仍命總管王均用率鐵騎為奇兵，達(dá)親督師與九六戰(zhàn)，鋒既交，均用鐵　　　　

　　騎橫沖其陣，陣亂。九六退走，遇伏馬蹶，為先鋒刁國寶、王虎子所獲，并擒其　　　　

　　將張、湯二將軍。九六即士德，梟鷙有謀，士誠陷諸郡，士德力為多，既被擒，　　　　

　　士誠氣沮。上欲留士德以誘致士誠，士德間遺書士誠，俾降元以謀我，乃誅之。　　　　

　　（《太祖實錄》）　　　　　　　　　　　　　　　　　　　　　　　　　　　　　　　

　　太祖命徐達(dá)攻常州，于甘露寺下營。士誠弟士德來戰(zhàn)，達(dá)調(diào)元帥王玉等擊敗　　　　

　　士德。士德策馬走，玉令男虎子追之。士德遇坎墜馬，虎子擒之。太祖大喜曰：　　　　

　　“張士誠謀主土德，其人智勇，被我擒之，張氏之事可知矣。”遣人往平江和好。　　　

　　士德母痛之，議令士誠歲貢糧十萬石，布一萬匹，永為盟信。就以廖同僉易士德，　　　

　　太祖不許。士德以為失身，事無所成，陰寄書與兄，可降元以為之助，遂不食而　　　　

　　死。（《國初事跡》）　　　　　　　　　　　　　　　　　　　　　　　　　　　　　

　　庚子，張士誠征元江浙行省左右司員外郎楊乘，乘自經(jīng)死。　　　　　　　　　　　

　　乘，字文載，杭州陷，寓居松江之青龍鎮(zhèn)。七月十八日，淮張遣所署官吳縣　　　　

　　丞張經(jīng)等赍禮幣造請，公請擇日受命，以禮幣致門外，命子卣卓具牲醴告祖廟。　　　　

　　迨暮，起行后圃，顧西日晴好，慨然曰：“晚節(jié)如是，足矣！”夜分，自經(jīng)死。　　　　

　　（《輟耕錄》）　　　　　　　　　　　　　　　　　　　　　　　　　　　　　　　　

　　乘依故人彰德路同知章德居上海，其卒也，章殯之。（《梧溪集》）　　　　　　　

　　士誠居吳，頗好士，元臣郭良弼、董綬皆為之用。二人皆乘之徒也，故言乘　　　　

　　于士誠。（《平吳錄》。《元史·忠義傳》同）　　　　　　　　　　　　　　　　　　

　　八月己酉，張士誠元帥江通海來降。　　　　　　　　　　　　　　　　　　　　　

　　史文炳率師攻嘉興，楊完者擊敗之。　　　　　　　　　　　　　　　　　　　　　

　　文炳大舉兵攻嘉興東門，悉為苗軍所殲，文炳僅以身免。（《輟耕錄》）　　　　　

　　八月，張氏以水師數(shù)萬攻嘉興，楊完者以大軍四伏，使小舟數(shù)十百艘餌之。　　　　

　　敵檣艫蔽天，排川而下，追至杉青，東西岸多積葦以待。南風(fēng)大作，岸上舉火，　　　　

　　敵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眾。遂舍舟登陸，進(jìn)逼城下，戰(zhàn)于東爪堰，大破　　　　

　　之。斬首萬七千級，俘者數(shù)千，張士信以伏水遁還。然完者兇肆，掠人貨錢、婦　　　　

　　女，部曲驕橫，民間謠曰：“死不怨泰州張，生不謝寶慶楊。”（《樂郊私語》）　　　

　　十月戊申，張士誠遣其臣孫居壽奉書來請和。　　　　　　　　　　　　　　　　　

　　我?guī)煿コ羌保空\遣書卑詞求和，愿歲輸米二十萬石，金五百兩，銀三百斤，　　　

　　以充軍用。（《皇明本紀(jì)》）　　　　　　　　　　　　　　　　　　　　　　　　　　

　　士誠兵既敗于常州，又以其弟九六被擒，奉書來曰：“始者竊伏淮東，甘分　　　　

　　草野。緣元政日弛，民心思亂，乘時舉兵，起自泰州，遂取高郵，東連海氵Й，　　　　

　　番官將帥，并力見攻，自取潰散，殺其平章實理門、參政趙伯器，遂成深仇。彼　　　　

　　乃遣翰林待制烏馬兒赍詔撫諭，餌以爵賞，卻而不受。今春據(jù)姑蘇，若無名號，　　　　

　　何以服眾，南面稱孤，勢使然也。伏惟上賢以神武之資，起兵淮右，跨有江東。　　　　

　　金陵乃帝王之都，用武之國，可為左右建立大業(yè)之賀。向獲詹、李二將，禮遇未　　　　

　　遣；繼蒙遣使通好，愚昧不明，久稽行李。今又蒙遣兵逼我毗陵，晝夜相攻，咎　　　　

　　實自貽，夫復(fù)何說。然省己知過，愿與講和，以解困呃。歲輸糧二十萬石，黃金　　　　

　　五百兩，白金三百斤，以為犒軍之資。各守封疆，不勝感恩。”上復(fù)書曰：“睦　　　　

　　鄰?fù)ê茫邪钪！ｉ_釁召兵，實由于爾。向者用師京口，靖安疆場，師至奔牛、　　　

　　呂城，陳保二望風(fēng)降附，爾乃誘其叛逆，紿執(zhí)我詹、李二將。暨遣儒生楊憲赍書　　　　

　　通好，又復(fù)拘留，構(gòu)兵啟釁，誰執(zhí)其咎。我是以遣將帥兵，攻圍常州，生擒張、　　　　

　　湯二將，尚以禮待，未忍加誅。爾既知過，能不墮前好，歸我使臣、將校，仍饋　　　　

　　糧五十萬石，即當(dāng)班師。況爾所獲詹、李，乃吾偏裨小校，無益成敗，張、湯二　　　　

　　將，爾左右手也。爾宜三思！大丈夫舉事，當(dāng)赤心相示，浮言夸辭，吾甚厭之。”　　　

　　士誠得書不報。（《太祖實錄》）　　　　　　　　　　　　　　　　　　　　　　　　

　　十一月，大明元帥徐達(dá)大破士誠兵于常州，擒其驍將張德。　　　　　　　　　　　

　　壬午，徐達(dá)圍常州久不下，上復(fù)益精兵二萬人圍之。士誠守將誘我長興新附　　　　

　　義兵元帥鄭僉院以兵七千叛去。初，我?guī)熕拿鎳Ｖ荩班崈L院叛，我兵四面去　　　　

　　其三，達(dá)營于城南，遇春營于城東南三十里外。士誠兵挾鄭僉院攻徐達(dá)、湯和壘，　　　

　　達(dá)勒兵與戰(zhàn)，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自其壘來援，內(nèi)外夾擊，大破之，生擒其　　　　

　　將張德，余軍奔入城。士誠復(fù)遣其將呂珍馳入常州，督兵拒守，達(dá)復(fù)進(jìn)師圍之，　　　　

　　城益困。（《太祖實錄》）　　　　　　　　　　　　　　　　　　　　　　　　　　　

　　城守猶堅，朕復(fù)益新附三萬，合勢共圍。守者誘我新附帥首，傾營入城，助　　　　

　　彼來戰(zhàn)。（御制《中山王神道碑》）　　　　　　　　　　　　　　　　　　　　　　　

　　七月，破偽吳張士誠水寨。九月，復(fù)從忠武王攻毗陵，會清軍叛，與士誠合　　　　

　　圍魏公于牛塘，王與公大敗其眾，擒其梟將張將軍。（宋濂奉敕撰《梁國公趙德　　　　

　　勝神道碑》）　　　　　　　　　　　　　　　　　　　　　　　　　　　　　　　　　

　　是年夏，潘原明將兵過吳江華嚴(yán)寺，夜漏下二刻，月中見浮圖上矢影，取弓　　　　

　　矢，一發(fā)，正中其顛，舉軍皆賀。（陳基《丙申六月中書左丞潘公射吳江佛寺浮　　　　

　　圖詩序》）　　　　　　　　　　　　　　　　　　　　　　　　　　　　　　　　　　

　　望亭、新城二堡，丙申冬，張氏筑。王逄《詩》云：“憶昔扁舟自西下，二　　　　

　　堡相繼無一舍。”（《梧溪集》）　　　　　　　　　　　　　　　　　　　　　　　　

　　丙申春，張氏據(jù)有平江，俞俊以賄通松江偽尹鄭煥，署宰華亭，用酷刑 剝，　　　

　　邑民恨入骨髓。（《輟耕錄》）　　　　　　　　　　　　　　　　　　　　　　　　　

　　至正十七年丁酉（《天 四年》）二月戊申，大明將耿炳文克長興。　　　　　　　

　　耿炳文、劉成自廣德取長興，士誠將趙打虎以兵三千迎戰(zhàn)，敗之，追至城西　　　　

　　門，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長興。擒其守將李福安、答失蠻等，義兵萬戶蔣毅率　　　　

　　所部降。（《太祖實錄》）　　　　　　　　　　　　　　　　　　　　　　　　　　　

　　三月壬午，大明兵克常州。　　　　　　　　　　　　　　　　　　　　　　　　　

　　常州兵雖少而糧足，及叛兵入城，軍多糧少，我?guī)煿ヒ婕保瑓握湎荩烊　　　　?br>
　　之。（《太祖實錄》）　　　　　　　　　　　　　　　　　　　　　　　　　　　　　

　　是月，徐達(dá)等取馬馱沙，克之。　　　　　　　　　　　　　　　　　　　　　　　

　　三月初四日，達(dá)克常州，生擒張、湯二將，檻車送應(yīng)天府。上以善言撫之，　　　　

　　不屈，拘于東錦繡坊數(shù)日，斬于市。（俞本《紀(jì)事錄》）　　　　　　　　　　　　　　

　　按：《實錄》擒張、湯二將在丙甲七月，俞本記在丁酉三月，未知孰是，俟　　　　

　　更考之。　　　　　　　　　　　　　　　　　　　　　　　　　　　　　　　　　　　

　　五月乙亥，大明將耿炳文敗張士誠兵于長興。　　　　　　　　　　　　　　　　　

　　士誠遣左丞潘原明、元帥嚴(yán)再興寇長興，屯上新橋，炳文擊敗之，生擒數(shù)百　　　　

　　人，原明等遁去。（《太祖實錄》）　　　　　　　　　　　　　　　　　　　　　　　

　　己亥，大明兵克泰興。　　　　　　　　　　　　　　　　　　　　　　　　　　　

　　江淮分樞密院副使張鑒、僉院何文政攻泰興。士誠兵來救，元帥徐大興、張　　　　

　　斌擊敗之，擒其將楊文德等，遂克泰興。（《太祖實錄》）　　　　　　　　　　　　　

　　大明樞密院判俞通海、趙馘，以舟師略太湖馬跡山，降士誠將鈕津等，遂徑　　　　

　　東洞庭山。　　　　　　　　　　　　　　　　　　　　　　　　　　　　　　　　　　

　　六月己未，大明兵取江陰。　　　　　　　　　　　　　　　　　　　　　　　　　

　　長春樞密分院判官趙繼祖、元帥郭天祿、鎮(zhèn)撫吳良取江陰。士誠兵據(jù)秦望山，　　　

　　我?guī)煿ブ箫L(fēng)雨，夜?jié)ⅲ鞊?jù)其山。翌日，攻克，命良守之。先是士誠北有淮　　　　

　　海，南有浙西，長興、江陰二邑，皆其要害。長興據(jù)太湖口，陸走廣德諸郡；江　　　　

　　陰枕大江，扼姑蘇、通州濟(jì)渡之處。得長興則士誠步騎不敢出廣德，窺宣、歙；　　　　

　　得江陰則士誠舟師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至是，并為我有，士誠侵軼路絕。　　　　　

　　（《太祖實錄》）　　　　　　　　　　　　　　　　　　　　　　　　　　　　　　　

　　秋七月甲戌朔，丙子，大明兵攻常熟，擒張士誠之弟士德。　　　　　　　　　　　

　　夏六月戊辰，取江陰。秋七月丙子，攻常熟。張士德出挑戰(zhàn)，公麾兵而進(jìn)，　　　　

　　士德就縛。士德，士誠之弟也。遂征甘露、望亭、無錫諸寨。（宋濂《趙德勝神　　　　

　　道碑》）　　　　　　　　　　　　　　　　　　　　　　　　　　　　　　　　　　　

　　六月，取江陰州，攻常熟，擒張士誠弟士德以歸。（《天潢玉牒》）　　　　　　　

　　明年，復(fù)破其兵于宜興湖橋，擒其弟張九六，并獲其戰(zhàn)船、馬匹。（《皇明　　　　

　　本紀(jì)》）七月丁丑，徐達(dá)兵徇宜興，取常熟，擊張士誠兵，敗之，獲馬五十匹，　　　　

　　船三十艘，降其兵甚眾。（《太祖實錄》）　　　　　　　　　　　　　　　　　　　　

　　陳基《癸卯二月二十日舟中望虞山有感》詩云：“一望虞山一悵然，楚公曾　　　　

　　此將樓船。間關(guān)百戰(zhàn)捐軀地，慷慨孤忠罵寇年。填海欲銜精衛(wèi)石，驅(qū)狼愿假祖龍　　　　

　　鞭。至今父老猶垂淚，花落春城泣杜鵑。”　　　　　　　　　　　　　　　　　　　　

　　右陳基敬初《夷白集》詩也。基，臨海人。至正初，以薦授經(jīng)筵檢討，謝歸，　　　

　　教授吳中。張士德入?yún)牵W(wǎng)羅一時名士，延至幕下，仕偽吳為學(xué)士。入國朝，預(yù)　　　　

　　修《元史》。《集》中所稱楚公及平章、榮祿公者，皆謂士德也。平章、榮祿者，　　　

　　士德降元所授，曰楚國公者，元追封也。按《洪武實錄》士德以丙申二月?lián)浇　　?br>
　　秋七月援毗陵，中山武寧王設(shè)伏擒之。我太祖高皇帝御制《武寧神道碑》亦首載　　　　

　　其事。今基《舟中望虞山》之詩，則以為楚公身將樓船，百戰(zhàn)捐軀之地，此所謂　　　　

　　傳聞異辭矣。基身在士德幕中，是詩作于癸卯二月渡江使淮之日，不當(dāng)為無稽之　　　　

　　言，而豐碑、國史、簡冊昭然，又豈宜有錯誤哉！今年采輯開國功臣事略于宋文　　　　

　　憲《鑾坡后集》，得《梁國趙武桓公神道碑》云：“丁酉六月戊辰，取江陰。秋　　　　

　　七月丙子，攻常熟。張士德出挑戰(zhàn)，公麾兵而進(jìn)，士德就縛。士德，士誠之弟也。　　　

　　遂征望亭、無錫、甘露諸寨。”以武桓之碑觀之，則基之詩為有征矣。文憲身任　　　　

　　國史，奉詔撰此碑，必經(jīng)呈進(jìn)。士德之就擒，開國之大事也，安得無所援據(jù)，而　　　　

　　輕以武寧之功狀移于武桓？碑于士德就縛之下，又曰：“士德，士誠之弟也。”　　　　

　　其屬辭鄭重，似有意欲疏通證明之者。余因是而詳復(fù)考之，則《實錄》之誤，誠　　　　

　　不可得而掩矣。《實錄》七月擒張九六，十月士誠以其弟被擒遣孫君壽請和，愿　　　　

　　歲輸糧二十萬石，黃金五百兩，白金三百斤。劉辰《國初事跡》以謂士德母痛其　　　　

　　子故也。然士誠既已失弟而聳懼，其母又以痛子而請和，士誠之遺書何以了不置　　　　

　　喙？高皇帝之復(fù)書，則曰：“攻圍常州，生擒張、湯二將，尚以禮待，未忍加誅。　　　

　　爾所獲詹、李乃吾偏裨，無益成敗，張、湯二將爾左右手也。爾宜三思。”我?guī)煛　　　?br>
　　既擒士德，獲其謀主，又何以匿而不言，但及張、湯二將耶？其誤一也。《元史》：　　

　　“丙申七月，士誠兵陷杭州，楊完者擊走之。”陶九成《輟耕錄》紀(jì)杭州之役，　　　　

　　士德與王與敬偕往。以諸書互考之，士德陷杭在七月，則其敗歸平江，當(dāng)在八月，　　　

　　安得有常州被擒之事？其誤二也。《元史·順帝紀(jì)》及《達(dá)識帖睦爾傳》張士誠　　　　

　　為書請降，達(dá)識帖睦爾承制令周伯琦招諭之，詔以士誠為太尉，士德為淮南行省　　　　

　　平章政事。時士德已為大明兵所擒，此丁酉八月事也。若士德丙申七月就擒，則　　　　

　　去士誠納款已一載余矣，安得有平章政事之授耶？又按《達(dá)識帖睦爾傳》，元授　　　　

　　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樞密院事，士德尋為大明兵所擒，復(fù)升士信　　　　

　　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曰“尋為大明兵所擒”，則其事在旬月間矣。《元史》之書　　　　

　　法甚明，其誤三也。士德以好賢下士，創(chuàng)造霸業(yè)，如王逄、楊維楨、陳基者，頌　　　　

　　慕之詞久而不替，不獨如陳基輩流，召致館下者也。假令以二月入?yún)牵咴戮涂`，　　　

　　其居吳不及半載，又提兵往來三郡，無須臾之暇，士德雖有過人之略，何以能深　　　　

　　得士心若此？其誤四也。王逄《梧溪集》云：今太尉開藩之三月，命部將王左丞　　　　

　　晟書使踵海上，招至吳中，以予避地?zé)o錫，說晟勸張楚公歸元，擢淮省郡事，予　　　　

　　辭不就。他年逄游昆山，懷舊傷今之詩亦云：“桓桓張楚國，挺生海陵鄙。玄珠　　　　

　　操甓社，白馬飲浙水。三年車轍南，北向復(fù)同軌。量容甘公說，情厚穆生醴。誓　　　　

　　擊祖逖楫，竟折孫策棰。天王詔褒贈，守將躬歲祀。”士誠之歸元，其謀皆出于　　　　

　　士德，逄以元之遺老與有謀焉。今丙申之秋，士德已為俘虜，逄雖欲緩頰，何以　　　　

　　自效？其誤五也。《元史》記：丁酉歲，士誠屢為楊完者所敗，然后乞降。士德　　　　

　　之被擒在七月，而元之招諭在八月，則士德被擒時歸款之事已定矣。《實錄》謂：　　　

　　我欲留士德以誘士誠，士德間遺書士誠，俾降元以謀我，故誅之。國史既誤記士　　　　

　　德被擒于前，而又不欲泯其主謀降元之事，故曲為之辭，非事實也。其誤六也。　　　　

　　由此言之，則士德被擒之事斷以趙武桓之《碑》為正，而《實錄》之誤為無疑也。　　　

　　予又考《天潢玉牒》云：“丁酉六月，取江陰州，攻常熟，獲張士誠弟士德以歸。”　　

　　《皇明本紀(jì)》云：“明年，復(fù)破其兵于宜興湖橋，擒其弟張九六，并獲其戰(zhàn)船、　　　　

　　馬匹。”皆與《武桓碑》相合。湖橋在虞山西北，通福山港，為舟師入江要地，　　　　

　　故士德被擒于此。基由琴川次福山港，舟中望虞山，至今可想其處。《本紀(jì)》曰　　　　

　　宜興傳寫之訛也。又考《實錄》：“丁酉七月丁丑，徐達(dá)兵徇宜興，取常熟，擊　　　　

　　張士誠兵，敗之，獲馬五十匹，舟三十艘，降其兵甚眾。”《武桓碑》紀(jì)攻常熟　　　　

　　在丙子，《實錄》紀(jì)在丁丑，相去僅一日，固知即此一役也。云徐達(dá)兵取常熟，　　　　

　　而不言武桓者，武桓方以領(lǐng)軍先鋒，聽大將調(diào)遣，常熟之兵，亦聽武寧調(diào)遣，故　　　　

　　沒而不書，獨于取常熟下脫士德就縛之事，則以丙申誤記于前故也。然此事所以　　　　

　　傳訛者，蓋亦有故。丙申七月既擒張、湯二將軍，十一月又擒其梟將張德，用兵　　　　

　　之際，羽書交馳，奏報錯至，流傳既久，即圣祖制《碑》之日，亦止據(jù)一時功狀　　　　

　　書之，未及是正耳。《平吳錄》載士德援常州被擒在丁酉三月，尤為無據(jù)。其他　　　　

　　紀(jì)載紛如，又不足道也。夫史家異同，必取衷于國史，而國史多不足信，至如開　　　　

　　國元勛之碑，出自御筆，傳諸琬琰，非他金石之文，所可倫擬，而猶或未免于傳　　　　

　　疑。史家之難，豈不信哉！余以萬歷戊午讀《夷白集》，懷疑胸臆，如有物結(jié)　　　　　

　　 嗇者。迄今數(shù)年，排纘解剝，稍有條理，乃敢次第書之，未知后之君子其以為　　　　

　　何如也？　　　　　　　　　　　　　　　　　　　　　　　　　　　　　　　　　　　

　　天啟六年七月二十日，虞山老民錢謙益書。　　　　　　　　　　　　　　　　　　

　　八月，平江張士誠為書請降于元，元江浙左丞相達(dá)識帖睦爾承制令參知政事　　　　

　　周伯琦等至干江撫諭之，詔以士誠為太尉，士德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時士德已　　　　

　　為大明兵所擒。　　　　　　　　　　　　　　　　　　　　　　　　　　　　　　　　

　　明年，士誠寇嘉興，屢為完者所敗，乃遣蠻子海牙以書詐降。蠻子海牙嘗為　　　　

　　南行臺御史中丞，以軍結(jié)水寨，屯米石，為大明兵所敗，因走歸士誠，故士誠使　　　　

　　之來。而書詞多不遜，完者欲納之，達(dá)識帖睦爾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嘗招　　　　

　　安士誠，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完者固勸，乃許之。士誠始要王爵，達(dá)識帖　　　　

　　睦爾不許。又請爵為三公，達(dá)識帖睦爾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雖便宜行事，　　　

　　然不敢專也。”完者又力以為請，達(dá)識帖睦爾雖外為正詞，然實幸其降，又恐拂　　　　

　　完者意，遂授士誠太尉，其弟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樞密院事，其　　　　

　　黨皆授官有差。士德尋為大明兵所擒，復(fù)升士信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然士誠雖降，　　　

　　而城池、府庫、甲兵、錢谷，皆自據(jù)如故。于是，朝廷以招安士誠為達(dá)識帖睦爾　　　　

　　功，詔加太尉。（《元史·達(dá)識帖睦邇傳》）　　　　　　　　　　　　　　　　

作者：刁品安   發(fā)表時間：2010-06-10 21:4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