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姓漫說

--------------------------------------------------------------------------------


　　——從何滿子《太學祭酒舉止乖張》一文談起

　　前段時間，有幸拜讀了著名學者、文學評論家何滿子先生的《忌諱及其他談片》一書，受益匪淺。

　　該書資料翔實，內容豐宏，文筆流暢，雅俗共賞。全書由“中國人的忌諱”、“雜覽談片”、“茶事瑣述”三部分凡七十余篇各自獨立的文章組成。雖行文各有側重，但篇篇可見出作者深厚的國學功底和敏銳的思維判斷。正如出版該書的編輯們所言：“凡近的生活現象中，往往積淀著深刻的文化內涵，而且是眾多文化現象的熔鑠。發現它，不僅需要豐厚的學養，更需要不同凡近的慧眼。”何滿子先生即以其淵博的學識與獨具的慧眼，舉重若輕，為我們娓娓道來，令人贊嘆。

　　但智者千慮，有時難免一失。該書“雜覽談片”之《太學祭酒舉止乖張》一文中有個紕漏，值得注意。

　　該文中，作者引用了明人筆記《郊外農談》里的一則記載：

　　鳳翔之麟游有虎臣(按：姓氏書中無姓虎者，疑此處脫其姓。)者，慷慨有節氣。成化末，貢入太學。適聞萬歲山架棕棚以備臨眺，臣上疏極諫，憲宗奇之。

　　何滿子先生的失誤在于，引用這則材料時，為“虎臣”加了一條錯誤的按語：“姓氏書中無姓虎者，疑此處脫其姓。”

　　首先，姓氏書中載有虎姓，并非“無姓虎者”。

　　《姓氏詞典》(王萬邦編，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12月第1版)中說：“虎，以祖輩名字為姓氏，系‘八元’伯虎之后。據《風俗通義》，‘八元’，遠古傳說為八個才德之士。見《左傳》。郡望：晉陽。漢有虎旗。明有虎伯恭。”其他如《姓氏閱覽》(李萬祿編，甘肅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第1版)，《中華姓氏大典》(巫聲惠編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6月第1版)，《姓氏簡介》(朱則奎編，中華民國80年9月1日初版，臺北三民書局經售)等書中，也都收有虎姓，且對虎姓的解說也基本一致。

　　其次，虎臣確有其人，并非“脫其姓”。

　　《明史·列傳第五十二》云：

　　又有虎臣者，麟游人。成化中貢入太學。上言天下士大夫過先圣廟，宜下輿馬。從之。省親歸，會陜西大饑，巡撫鄭時將請賑，臣赍奏行，陳饑歉狀，詞激切，大獲賑貸。

　　不僅如此，史書所載的虎姓名人，除漢代的虎旗、明代的虎臣外，還有北周的虎會、明末的虎大威和晚清的虎坤元等。

　　《姓氏閱覽》中說：“虎會，北朝周官吏，以德才之風勸官員，置酒與郡臣聚飲以會上客。”

　　《明史·列傳第一百五十七》載：

　　虎大威，榆林人。本塞外降卒，勇敢嫻將略，從軍有功，累官山西參將。……大威為偏裨，最有聲。及為大帥，值賊勢益張，所將止數千人，不能大有所挫。然身經數十戰，卒死王事，論者賢之。

　　《清史·列傳第一百八十九》載：

　　虎坤元，字子厚，四川成都人。父嵩林，……坤元，年十七，從父軍，勇力過人，戰輒先登，軍中號曰“小虎”。

　　再次，據筆者所知，在現實生活中，不光筆者所屬的家族是一支規模較大的虎姓家族，在陜西、甘肅、寧夏、云南、四川的一些地方，也均有虎姓人家。

　　既然這樣，那么博學嚴謹如何滿子先生者，何以會妄下斷語———“姓氏書中無姓虎者，疑此處脫其姓”？這大概是由于虎姓系冷姓，姓的人較少，常容易被人忽略罷了。

　　關于虎姓的來源，較為可靠的說法有三：

　　1.漢族中的虎姓，據說源于上古舜臣“八元”之一的伯虎的后人，以虎為氏。據古史傳說，伯虎，又名朱虎，是帝嚳高辛氏的大臣。相傳帝嚳有八大才德之士(實際上是八個部族的首領：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輔助他，史稱“八元”。帝嚳死后，堯繼帝位，八元退隱。舜繼堯位時，重新起用大批元老舊臣，伯虎部族的首領才又復出為大臣。伯虎一族從此再度發達，他的后代遂以虎為姓，稱為虎氏，成為今日漢族虎姓的重要來源。

　　2.回族中的虎姓，源于其祖上回回名的首音或諧音演變。如明代西域人忝克里別兒，入中國居南京任職錦衣衛副千戶，其子回名為虎歹別兒，于是以虎為姓，有孫虎如聲、虎承瑞等。

　　3.據云南昭通地區《虎姓家譜》載：“吾祖奉請來朝。唐王親封虎威將軍……故由此子孫永遠姓虎。”這是一支以祖上官職封號首字為氏的虎姓。

　　行文至此，不禁想起了國學大師趙元任先生當年對王力先生的諄諄告誡———“言有易，言無難”。

　　王力先生是著名的古漢語研究專家，是北京大學國家級教授。當年王力先生尚在清華國學研究院當研究生，他的學位論文是《中國古文法》，指導他撰寫論文的導師是梁啟超和趙元任兩先生。梁先生對論文的評價很高，有“精思妙悟，為斯學辟一新途徑”和“卓越千古，推倒一時”的評語。而與此相反，趙先生是專挑毛病的，他最嚴厲的批評是“言有易，言無難”。后來，王力先生把趙元任導師的這個批評作為他終生嚴謹治學的座右銘。

　　是啊，學海無涯，這“言有易，言無難”兩句，實乃給為學者的金玉良言。

　　(虎占國)
稿源： 酒泉日報 編輯： 樊醒民

作者：虎少濱   回復：0   發表時間：2012-01-31 13:5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