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9
918465次
2人
33個
3630個
5041人
246部
刁小東 年齡:40歲 職業:任職于均安教育局,佛山作家協會會員、順德作家協會理事 “我也曾被頌為太陽光下最光輝的職業,我也曾被贊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我也曾被喻為吐盡最后一根絲的春蠶,也曾被喻為燃盡自己照亮別人的蠟燭;雖然我們也曾被斥為臭老九,被譏為鮑魚海參認不全的人,但在學生的心目中,我們是神圣的;在家長的心目中,我們是高尚的;在每個人的回憶里,我們是最難忘最可愛的。可是,曾幾何時,我的臉上不再容光,我的臉上道道傷痕,血跡斑斑,被學生憎恨,被家長斥責,被社會口誅,被媒體筆伐。我是老師,是誰撕破了我的臉?”這段文字截取自刁小東在2007年發表的一篇名為《誰撕破了我的臉》的雜文。從1992年開始至今,刁小東在順德從事教育事業已將近20年,從中學語文老師到鎮教育局干部,他始終堅持用筆去記錄和反映教育問題。 “且不要說你的文章隨著你的離去而離去,有些文章是你還沒離去就已經消亡。”這是在一次作家研討會上讓刁小東印象深刻的一句話。寫具有現實意義和可讀性的文字,是刁小東一直以來的原則和追求。 迷戀私立學校不可取 “我不大贊同家長把小孩子送到私立的貴族學校去,現在很多私立學校在用一些概念化的東西把自己包裝成素質教育的天堂,再去忽悠家長的錢。例如大力鼓吹‘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很多家長信以為真,孩子僅讀幼兒園、小學就掏了十幾萬元甚至幾十萬元。結果呢,孩子贏了起跑線,往往最后都輸在了終點線上,甚至沒跑到終點。”刁小東認為,以目前漏斗形的教育現狀來看,初中以前學習的知識對日后的成才影響不大,關鍵是這段時期里養成良好的思維、品德、習慣,對人今后的發展影響最大。真正的知識學習,其實從大學開始也不遲。“提前讓孩子接受過多的知識教育,只是比別人提前知道而已,價值不大。學習和成長是一項馬拉松運動,在起跑線就全速猛跑的那個人,絕不可能堅持到最后;倒是一開始就在后面跑的那些人,一邊跑,一邊看看沿途優美的風景,在過程中會領悟很多東西。” “今年順德的四大私立學校舉辦聯考,有5000多名考生報名,部分人甚至要通過關系進入私立學校,這足以說明順德人對私立學校的熱衷。”刁小東認為,私立學校在順德受到家長歡迎,財力雄厚,軟硬件配套齊全,學生能考出好分數,這的確是私立學校的優勢。而事實上市民都忽略了一點,私立學校畢竟是一個營利機構,日常管理相對獨立,對學生的考核也多是“內部操作”,因此難勉有“灌水”之嫌。這幾年他見過很多這樣的例子,小學進入私立學校就讀的孩子,一旦沒有考上更高層級的私立學校,再回到鎮里的公立學校讀書之后,他們的成績絕大多數都不太好,很多甚至成為班里的絕對差生,家長為他讀完小學所付出的十幾萬元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了。當然,這不是在揭私立學校的短,而是在教育問題上,無論家長、老師,還是學校、社會,都應好好反思,對私立學校的狂熱折射出當前公立學校質量參差的困局,值得每一位教育人反思。 山區教育的迷失 在順德從教近20年,刁小東有點“當局者迷”的感概,對順德教育事業的飛速發展有點“不知不覺”,但是回眸對比山區老家的教育現狀,才發現兩者之間已經相去甚遠。 刁小東說起了家鄉的教育現狀。“國家提倡的‘減負’,珠三角地區是越減越重,山區則是越減越輕。”他說,這個“輕”,不是學生學業負擔輕,而是山區教育的沒落。隨著更多人離鄉別井到城市打工,在山區上學的孩子越來越少,教學經費的縮減直接導致教學條件的日益惡化,山區的大部分孩子從一開始就是“等著長大去打工”。“而山區縣城的人口卻快速膨脹起來,相應的教學配套跟不上,學位緊張,班級人數不斷上升,有的初中一個班的人數就多達120人,坐前四排的人可能會認真聽課,但是四排以后的人幾乎沒有誰是專心聽講的。這就注定了山區教育的悲劇———為經濟發達的地方培養更多廉價的勞動力,因此,山區教育或農村教育是越減越沉重。” “雖然目前中國的高等教育入學率步步高升,大中城市甚至達到了80%的高比例,但是最后的結果并不好。道德教育的缺失造成了數量的優勢并沒有轉化成質量優勢。很多學校對學生的要求是:能出綜合素質最好,不能出素質起碼也要出分數,或者認為,先出分數,有分數自然有素質。最終導致學生有教育沒教養,如同中國有法律沒法治,一樣的道理。”談到中國的教育時,刁小東說道。 今年高考的作文題是《回到原點》,刁小東認為,最需要回到原點的是中國的教育,教育的原點是什么?就是孔子所提倡的“有教無類,因材施教”。但在當今多方利益博弈的教育環境下,這種回歸本真的教育似乎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分裂狀態創作教育小說 有思想,有觀點,有憂慮,怎么辦?刁小東想到了寫教育問題小說。他喜歡魯迅的文章,也讀過很多賈平凹、馮驥才的作品,看過很多遍《中國民族性》,也讀了很多次《丑陋的中國人》,從中學會了“正面講,反面想”的思維方式。“現在的人讀書太講求實用,或者過分強調一種小資情調的讀書。讀書是有功利,但是更重要的是從讀書中培養自己的思考方法。”刁小東說。 看看書,寫寫文章,表達心中的欲望和思想,讓別人從自己的思想中得到感染并傳承下去,這是每個讀書人都應該做的。刁小東寫過很多小說,分別為反映家鄉狀況的、大城市與小城市的生活差異以及教育問題的,其中關于教育問題的小說大多是在家訪學生時激發出來的。“用論文來反映教育問題,看的人不多也不感興趣,但是通過小說來反映就不同了,它可以讓更多不同層面的人去關注教育。” 刁小東說,現在自己的寫作處于一種分裂狀態。寫工作文稿的時候,可以很傳統很正面;創作小說反映現實問題時,“就有點負面和反動”,在冷嘲熱諷中透出尖銳沉重。對此,刁小東表示,“兩種身份的調和,其實不難,就好比每個人都有兩面性。” 早在2001年刁小東就完成了一部長達17萬字的長篇小說《灰像》,講述的是一個來自粵北地區的中學老師安國爾在上世紀90年代被分配到珠江邊上的一個縣級城市———中順市,當時的中順市正處于一種“衣服是現代,思想是農民”的大變動狀態,鄉村里紛紛蓋起了學校,但是學校的門口卻擺放著祖宗的雕塑,如何打破雕塑走出農村,如何處理外來教師與本地老師的思想沖突,成為了安國爾的頭等難題,最終,安國爾打破舊俗,卻為了讓家鄉的孩子也能擁有同樣的教育而放棄了校長一職回到粵北任教。刁小東說這長篇小說“有自己的影子也有順德的影子”,“小說選取的大背景是相當不錯的,只是在操作上可能寫得不大到位,因此沒能發表。”用小說來反映珠三角地區教育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一直是刁小東的追求。 除了外來老師,外來工子弟也是刁小東所關注的。現在是一個人口大遷移的時代,越來越多的外來工子女跟隨父母來到珠三角,他們要上學,要上正規的、便宜的學校。他們中大部分成績優秀,但卻遭遇歧視和不受重視,他們沒資格升重點中學,前途一片迷茫。在小說《我來自四川》中,刁小東就塑造了一個來自四川的外來工子女角色,成績名列全級第一,因交不起補習費而半途回老家念書的經歷,深刻地反映了人文環境和制度環境對外來工子弟成長的傷害。 2006年獲得順德文藝創作“金鳳獎”的短篇小說《綁架》是刁小東較為滿意的作品,故事講述的是在一個窮山區中,一位名叫鄭經國的大老板因小三被人綁架失蹤而要跳樓自殺的故事。文章的最后一段是這樣的:“人群陸續散去,老王騎著自行車往家走,想著剛才的事,腦子里忽然冒出些古怪的想法:這不是自殺,而是綁架,一起非常嚴重的綁架事件,壞人綁架了鄭經國的小三,而鄭經國綁架了黃書記黃縣長,綁架了公安局長,綁架了銀行行長,綁架了他老王,綁架了全縣的人民……”刁小東告訴記者,這篇小說反映的問題很尖銳,現在一個企業綁架一個地方的經濟、民生、官場的例子比比皆是。 “這兩年來有點覺得自己刁郎才盡了,因為所處的地方小,工作面窄,接觸的人也少,這對我的文學創作殺傷力不小。”刁小東笑說,自己要重新專注到教育問題小說的題材上來,不是因為對其他領域的難以把握,而是在教育問題上的創作具備更多的價值。 ■閑話雜談 關于“創文” “創文”是一項惠民工程,但切勿膚淺化。如何避免膚淺化?“創文”有其多項指標,現在我們提倡的口號中將“創文”縮減至不要亂扔果皮垃圾、闖紅燈等日常生活習慣中,這些本來就是每個市民幼兒園起就應該遵守的行為規則。“創文”的關鍵是老老實實多做事,每個人、每個部門將自己的工作做到極致。 關于“故鄉” 故鄉情結,每個人都有。故鄉在哪里?所謂故鄉,就是指自己出生并生活過的地方,刁小東說自己和女兒在這一問題上有分歧,女兒肯定地說故鄉是順德而不是河源,因為她一直都在這里生活。但是,本地的順德人始終認為,即使是新順德人,老家不是這里的便都是外地人。在這種”本地人不承認、老家又很陌生“的矛盾局面中,我們的下一代變成了“沒有故鄉”的人。 ■讀書推薦 1.《中國民族性》: 丁偉編著,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這是一本適合有思想的讀者閱讀的書。本書選取的文字,有些出自魯迅、梁漱溟、錢鐘書、牟宗三等大家之手,有些是李敖及柏楊等人狂傲尖銳又不失深刻之作,并有湯因比等世界各國漢學大家全面深入的觀察記錄。這些都是對于中國人民族性性格最具有代表性的論述,處處真知灼見。全書隨文還配以生動形象的老照片、漫畫及古代繪畫作品,使之更為直觀、精彩。 2.《愛的密碼》: 劉墉著,接力出版社。這是一本有觀點的休閑書,在生活小事的記述中透出對人生的深刻理解。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勵志類圖書普遍受到歡迎,而有關“愛”的分析與解剖,更是人們普遍關心的話題,本書可讓讀者隨著劉墉先生的視角,重新審視“愛”,理解“愛”,可以給都市里的青年男女、老老少少展開一次紙上的愛情門診。 3.《哦,中學時代》: 馮驥才著,二十一世紀出版社。這是“名家寄小讀者”系列中的一本。當前,適合少年兒童閱讀的書越來越少,一些所謂的兒童作家寫出的兒童作品一點也不“兒童”,要不成人化,要不弱智化。讓少年兒童讀讀馮驥才、冰心等名家寫的關于他們讀書時代的作品,對當前中小學生的成長會有更好的啟示。 4.《漁歌入浦深》: 王皓琳著,花城出版社。這是一本順德本土作家寫的散文集,既有古典詩文的韻味,又有現代生活的情趣。通過這本書,我想告訴大家:古典詩文是我們文化的根,多讀讀這些“根本”之作,才叫真正的閱讀;同時,讀書的最終目的是寫,要拿起筆來寫寫自己的真性情,讓別人來分享自己的思想。 以上為刁小東喜愛的幾本書 時間:2011-06-24 12:19 來源:羊城晚報
作者:60.168.14.* 回復: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31:44
《順德作家作品集》舉辦首發式 來源:珠江商報 時間:2012-04-23 本報訊 記者陳適 報道:順德作家歡聚一堂,分享一年創作成果,在世界讀書日即將到來之際,順德區作家協會會員于昨日在順德區圖書館報告廳齊聚一堂,參加了《順德作家作品集》首發式暨2012年度順德作協年會,共同分享一年來順德文壇取得的成果和十位順德作家的新作品發布的喜悅。順德區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區文體旅游局常務副局長饒林海出席了會議。 據了解,十位順德作家的作品集包括有周鐵株的《驛站回眸》、陸鎮康的《元元奇遇記》、葉澤流的《千山染秋霞》、關耀權的《斷裂》、胡亮松的《走進李小龍故鄉》、梁曉華的《不重開的花朵》、勞建的《順德人家》、刁小東的《成人的生字詞》、羅桂根的《一半醒著》、黃群的《潮音帆影》,全部共計200萬字。順德區作協主席吳國霖在發言時表示,作協成員今年將有更多的著作出版,作協將通過作家下基層等一系列活動,把文學作品送到基層,讓市民共享文學成果。 省作協副主席溫遠輝、謝望新對順德作家取得的成績表示贊賞,同時寄望順德作協能夠把順德的經濟發展優勢利用好,使順德作家在這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上創作出更多優秀作品,使順德作協達到“人才濟濟、繁星滿天”的局面。 “城市要升級,作為城市的內涵,順德的文化也要提升”,在對順德作協取得的成果表示充分肯定時,饒林海也表達了自己對順德作協所寄予的期望,希望順德作協能在目前正在進行的社會體制綜合改革的過程中承接好政府下放的“辦文化”的任務。饒林海也鼓勵順德作家積極創作,“政府已經拿出了100萬的專項經費,就看順德作家能不能拿出符合時代需求的好作品”。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40:34
2009年度順德文化金鳳獎評選結果精品獎獲獎名單刁小東 《西風裂》 (小說) (均安)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42:43
刁小東,佛山作協會員,順德作協理事,中學教師,主要創作小說和雜文,主要特點:身材不高,相貌較老,頭發較少,心腸較好。教,受學生歡迎;做,得領導賞識;寫,讓讀者快樂。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44:37
《順德文藝》2006第28期--誰為鄉下孩子編本書 誰為鄉下孩子編本書刁小東 先從《廣東教育》雜志2004年第二期上抄一段話下來,原文放在"卷首語絲",題目叫《數字農村教育》: 中國教育的難點在哪?重點在哪?不妨看一組數字-- 我國幅員遼闊,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差不多是整個歐洲的面積。我國約3.5億戶人家中有2.4億戶農民,農村人口達到8億多,比歐洲的總人口還超出7千萬。目前,僅農村中小學在校生就達到1.6億,超過俄羅斯的總人口,而且,尚有431個縣沒有"普九",覆蓋人口數以億計;即使到本世紀中葉我國城市化程度大幅提高,仍將有8億人左右生活在農村。涉及8億人口的農村教育搞得好,將是8億人力資源;搞不好,則是8億人口壓力。全國"普九"人口覆蓋率雖然提高到91%,初中入學率達到90%,但是不少地區的義務教育基礎十分薄弱,學生輟學率居高不下,而輟學率只要有一個百分點,那就意味著上百萬的孩子的人生將進入困境,因為"今天的輟學生,就是明天的貧困戶"。顯然,中國教育的難點在農村,重點在農村。農村教育是橫亙在中國教育發展大道上的一座必須跨越的高山。 問題,數字,結論,都有了,中國教育的難點重點在農村,由此,我提出一個新的問題,誰來為鄉下的孩子編本教科書?這個問題可能提得有點可笑,教科書還分城里鄉下?當然分,而且一定要分,要分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們偏偏沒分,鄉下的孩子,幾十年來讀著城里人的書本,雖然有-大部分做了城里人,但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仍然是鄉下人,農村的,一輩子還做農民。 提出這個問題,是在-次省級骨干教師培訓班上,新一輪教材改革正如火如荼地進行,教授們正在不亦樂乎地介紹新的課程標準,新的理念,新的設計,-切都是新的,說得臺下-群來自全省各地的骨干們熱血噴張,恨不得立即回去后大干一場,似乎從此之后積聚中國教育的一切硬傷軟病都藥到病除了。據粗略的了解,全國的課本已不再是人教版一統天下了,那種十億中國人民同讀一本書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單就初中語文而言,已有人教版、江蘇版、語文版、沿海版等在使用,其他各科版本更是百花齊放,千花爭艷。各版各有特色,各有千秋,出版者都絞盡腦汁,希望在競爭中贏得先機,贏得最多的訂數,當然也就順理成章贏得最多的鈔票了。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在翻看各種版本的語文書的過程中,我卻忽而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這些書都是為城里的孩子編的,不是為鄉下的孩子編的,為什么這樣說?試看吧,語文書選的文章,有多少是鄉下孩子看得明白的?那些設計,動輒要求上網查資料,進圖書館搞研究性學習,試問,在鄉下,有幾個家庭有電腦?更奢談什么上網?連溫飽還岌岌乎呢,一本書,刪去這些所謂創新的設計,他們真正能用得上的,能看明白的,到底有多少?我們知道嗎?我們不知道,編教科書的專家學者也不知道,主管部門也不知道,或者我們都不在乎知道不知道,知道與不知道都沒什么大不了。問題是,鄉下的孩子知道,他們在乎,他們不懂,他們痛苦。 別說學生學不懂,連教師怎么教這些課本也成問題。在這次骨干教師培訓班上,我發現了一件也許你會覺得當笑料的事情,這些骨干都是來自全省教學第一線的精英了,有一天學電腦上網,坐在我旁邊的一位中年教師,一開始不懂得開機按鈕,我幫他打開了,接著是上網,當我上了足有五分鐘之后,這位骨干老師說,他的機怎么沒有內容顯示出來呢?是不是壞了?我一看,不會呀,光標還在動呢,我拿起他的鼠標一按,沒事,上網速度還非常快。我把鼠標交回給他,他也像我一樣把鼠標左搖右推,可就是沒有內容顯示出來,正不得其解的時候,我才發現,這位骨干老師連鼠標都不會用,他不懂得用右手食指按下單擊雙擊文件,他看見我移動鼠標他也照貓畫虎地移動鼠標,卻不知鼠標是要用食指中指按下去的。這時我才醒悟,原來他根本就沒用過鼠標,他也沒碰過電腦,他連開機都不會。我問他,他說:他們學校就一臺電腦,在校長辦公室,在此之前就沒碰過這種東西。天呀,你們相信嗎?不是親眼所見,你我都不會相信。但事情確如此,試問,在這樣條件的學校,能用上這些動輒要上網的教科書嗎? 農村的中小學,硬件不夠,配不起這些教科書的高要求,軟件就更差了,教師的素質難擔起大任,比如說,高中的新課標要求,高中教師要開設選修課,現在還留守在鄉下的中學老師,有幾個真正既有本事又耐得清苦的?好一點的都走了,往城鎮往富裕的地方去了,留下來的,都是"老弱病殘",說這話可能是對鄉下中學老師的大不敬,請恕罪了,但不如此說,實不足以表達我要說的意思,以及我對農村教育的憂心如焚。在新課標下,在新教材下,農村中學與城里中學的差距只會拉得越來越遠。 進一步說,我們現在的教科書,教給鄉下孩子什么東西?教得怎樣做人?怎樣吟詩作對?怎樣過富日子?怎樣在激烈的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似乎什么都有,但與鄉下的孩子關系都不大,或者,我們要有一本教鄉下孩子怎樣做農民的教科書,怎樣種田耕地,怎樣養魚種果之類的知識,因為1.6億個孩子,即使有0.8因為讀書改變了命運,做上了城里人,也還有0.8億要做農民,而怎樣做農民,不要我們重小就教他們嗎?另一個問題是,我們用城里人教科書教鄉下的孩子,并不是要他們將來做城里人,我們骨子里不想他們做城里人,將來與我們爭飯碗,即使他們進了城,也只能做農民工,做下三爛的活兒,處處歧視他們,處處為難他們,看看那些查出租屋的電視新聞,那些氣勢洶洶的警察和民防隊員,根本就沒把那些農民工當人看,半夜里赤條條地把他們從睡夢中拖起來是常有的事。于是,我們不難看出矛盾:一方面是用城里人的標準去教育鄉下的孩子,當他們也想過城里人的生活的時候,我們卻拼命地阻止他們,惡狠狠地對他們說:你們想做城里人,沒門! 誰為鄉下的孩子來編一本教科書呢?是在城里養尊處優的教授專家學者嗎?雖然他們的前身可能是鄉下人,但他們早忘記了自己鄉下人的身份,他們己沒有了泥土的氣息,那是他們花了十年幾十年才洗刷干凈的,他們絕不想再沾上一些土氣。農民叔叔們自己來編嗎?他們實在沒有這樣的本事,為自己的孩子編一本書。這或許不是他們的錯,是幾十年前他們還是孩子時候的錯,因為他們那時也沒有這樣的書。 所以,沒辦法,雖然開頭一連串的數字都說明,中國教育的難點重點在農村,但怎么解決,卻不是每年投入一些杯水車薪的錢就行了的。 那么,就從為鄉下孩子編一本他們自己的教科書開始吧!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49:11
順德文藝》2003第17期--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刁小東 村前一座山,名叫九峰山,很高;山下-條河,名叫九峰河,很長。河水在山前打個旋,沖刷出一片沙灘。沙很白凈,閃著銀光,祖上傳下個名兒叫"銀灘"。"九九十八灘,最美是銀灘,河里魚肥喲,灘上姑娘美又美……"村里人都會吼這幾句山歌。 九峰河常鬧水災,村里男女老幼,都會水,不會水,大水-到,準做了龍王爺的媳婦或女婿。這些年,生活好過些了,政府修了堤壩,不鬧水了,游水的習俗卻沒有失傳,個今都像是龍宮里逃出來的主兒。 銀攤美,是山娃們的樂園:放牛的,把牛趕到九峰山上,就一頭扎到九峰河里;砍柴的,到九蜂山上放倒-棵樹,滑下山,也-頭鉆到水里,洗個透心涼,不到娘喊破喉嚨不回家。晚上,銀灘是后生哥姑娘的洗澡盆。上游,是后生哥的禁地,姑娘們在那兒洗澡呢;下游,后生哥說是洗澡,嘴里卻干吼著"上游的妹妹喲……",賽歌似的,聲音都向著上游。山娃門是不敢晚上去銀灘的,大人說:"晚上龍王爺開夜宴,最好的-道菜是烤小孩,連骨吃。"嚇得山娃門瞪眼發抖,"為什么不吃大人呢?"大膽的山娃問,"大人骨頭硬,身子臭,龍王爺不吃,"大人說。山娃中最會水的是二狗子。二狗子躺在水上能做個夢,走在水上能吃幾條蕃薯,扎進水里,許久不出來,出來手里抓條魚兒。山娃中最不會水的是李小魚,山娃們叫他李小鳥。李小魚他爸外出打工,帶回個外省娘子,妖里妖氣的,生了李小魚,他爸留下母子倆,又外出打工去了,每年寄回不少錢,成了村里的富戶。他媽是個吝嗇鬼,本來嘛,鄉里鄉親的,平常借個針頭線腦,三元五角是常有的事,她不借。婆娘們便對她恨之入骨,"不就幾個臭錢嗎。"大人的態度,也傳給了孩子門,山娃們便很少跟李小魚玩,常常欺負他。李小魚一去玩水,他媽罵,山娃們羞辱,水性便很一般。 二狗子與李小魚的"過節"最大。二狗子媽向李小魚媽借錢交學費,當然沒借到,二狗子差點沒書讀。李小魚有錢,用零食"收買"了幾個好吃鬼,其中有二狗子要好的鄰居花花。二狗子是山娃門的頭,一出門-大幫,現在給李小鳥搶走了幾個"兄弟",連"押寨夫人"也搶了,早把李小鳥視為眼中釘,說李小鳥想"奪權",打了幾回,贏是贏了,可過后,李小魚的"銀彈"又能打倒幾個,氣得二狗子干瞪眼。 天晌午,二狗子在銀灘邊放牛,看見李小魚幾個在河里摸魚,花花也跟在后面"小魚小魚"地叫得親熱,二狗子那個氣啊,騰地生了個歹主意。二狗子-聲忽哨,十幾個山娃子便聚攏來,二狗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便浩浩蕩蕩地沖到李小魚跟前。二狗子道:"李小鳥,敢不敢跟我決斗?" 李小魚怯怯地說:"不斗"。 -群山娃便起哄:"小鳥小鳥飛呀飛,飛到水里變水龜"。 李小魚憤憤地說:"斗什么?" 二狗子道:"斗水,躺過去,走回來"。"躺"是仰面游水,"走"是踩水,李小魚兩樣都不如二狗子。 李小魚一甩手,說:"斗就斗,怕你不成"。 斗水開始。二狗子往后-倒,像躺在床上似的,兩腳-推,手-擺,游出去丈遠。反觀李小魚,笨笨的,十足-只水龜,-搖-擺,才幾米。 岸邊的山娃們喊又唱:"小鳥小鳥飛呀飛,飛到水里變水龜"。灘邊干活的大人也作興休息,聚到河邊看熱鬧。二狗子的水技,許多大人也不如呢。二狗子媽也在看熱鬧的人群中,她的二狗子是贏定了的。她笑得山響,很是快意。 二狗子已"躺"過對岸往回"走"了,像踩著輪子的哪咤子,而李小魚,還像水龜似的擺著,二狗子"走"至河中心,他才"躺"完往回"走",-沉-落的,哪是走噢,張開手,像只笨鳥,亂撲騰,引得岸上的人哈哈大笑。 二狗子瞬間"走"回了岸邊,贏了。山娃門開心,大人也開心,二狗子媽更開心。 這時,李小魚媽匆匆來到銀灘邊,看到兒子,大叫起來:"小魚,回來,回來。" 人們便笑,-個大人陰陽怪氣地說:"大嫂,小魚變小鳥啦,飛天上才是呀。"人群笑得更響了。 小魚媽不理,又大喊?quot;小魚,快回來。" 李小魚在河中心一沉一落,-沉-落,不見往回"走"。-個大人眼尖,說:喂,李小魚,莫不是……"沒往下說。人群卻驟然靜了下來,都望向河中心的李小魚,越看越不對勁,李小魚肯定是抽筋了,兩手胡亂撲騰。 "快救救我的小魚,救救我的兒子"。小魚媽呼天搶地喊了起來。 人群沒動。誰敢救喲,祖上傳的,九峰河下的龍王爺每年都要招個人去,誰敢救,就是跟龍王爺過不去,下回就找他。每年,九峰河都要淹死個人的,那全都是龍王爺招去的。溺水不救,祖上的規矩呀。況且……。 大人們沒動,山娃們大喊大叫。"李小魚,李小魚……"有幾個想沖出去,被他們的爸媽死死地拉住。二狗子眼盯著河水中撲騰的李小魚,他媽死死地抓著他的手,拖著往人群后邊走。 "快救救我的兒子,求求你們,我以前對不住你們,求求你們,我給你們錢,給你們錢。"李小魚媽跪在地上,披頭散發地哭喊著。人群不動,她爬起來,沖向河水,可她哪會水喲。 李小魚越沉越低,終于沒了頭。二狗子突然掙開媽的手,沖出人群,瞬間到了河中心,一頭扎進水里。好一會兒,拖著李小魚出水了。有人拉來一頭水牛,七手八腳地把李小魚放到牛背上,趕著牛狂跑。這是救人的好方法,祖上傳的,把肚里的水倒騰出來就得救了。 李小魚沒救回來。 李小魚死了。 只有李小魚媽每天在銀灘上敲著一面銅鑼,哭喊著:"小魚,回來,我的小魚呀……"聽說這是她家鄉招魂的法子。 二狗子媽再不準二狗子去銀灘玩水了,二狗子似乎也不敢去。 "九九十八灘,最美是銀攤喲……"大人們常常唱著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50:22
順德文藝》2002第14期--麗麗日記麗麗日記 刁小東 為麗麗,女,1986年6月20日生,某某學校初三級學生,自初一級始,歷任班長,副班長,學習委員,組長,小組長,現在是一個"平頭學生"。跟了她三年的班主任私下評語:年齡越來越大,官職越來越小。樣貌越扮越靚,成績越來越差。 下面是她的班主任--也就是我,按某一線索輯錄的她的幾篇日記,已經得到她本人同意,因此不算侵犯她的隱私。若干文字已經我修改,若本文能夠發表,稿費還要與她對半分,她說她要再買一支名牌唇膏。 2000年9月4日 星期一 天氣睛 心情指數 不太好 今天升上這間新學校,一切都好像并不陌生,跟小學沒什么差別。本來我可以考上市重點的,可是就差一分,也許只是作文的一個小逗號而已,也許只是英語的一個字母而已,也許只是數學的一個小數點而已,可是就是這?quot;也許",就幾乎要了我的命,讓我要死要活地哭了好幾天,若不是我怕痛,早就上吊割腕撞墻逐一樣死法都試過了。爸爸媽媽也摳門得很,花他們四五萬,贊助一下市重點,我也就不用為那一分流這么多淚水了。可是,別說四五萬,四五十塊,四五分錢,他們也不肯掏出來。爸爸放下話說:"你考上去的,別說市重點,別說四五萬,就是四五十萬,我也供你去讀,你老子我別的沒有,有的就是錢。可要我靠贊助送你去讀,那是萬萬不可能的……"爸爸還想再講講"耶酥",我也不客氣了,"好了好了,知道你有幾個臭錢,我還不稀罕呢。" "什么?臭錢?沒有這些臭錢,你能這樣穿好吃好,住這高樓大屋?"爸爸很氣憤的樣子,我也就算了,小人不計大人過吧。總之,我的市重點夢,破滅了。就讀這間很早就聽人說是"拍拖天堂"的鬼學校吧,憑我的努力,等到初三畢業再考上市重點也是可以的。 這學校真不愧是"拍拖天堂",上午剛進學校門,就有一個看上去是初三的男生大聲口小"靚女,你好靚呀,做我條女了。"嚇得我,何止三魂不見七魄?連黃膽水都要嚇出來了。趕緊逃也似的跑進教室,遠遠地還聽見他在說?quot;怕羞啊,怕羞就是有意思了,今晚約你。" 天啊,這是什么學校噢? 2000年9月6日 星期三 天氣晴 心情指數 快樂 今天上午第一節,選班干部。說是選,實際上是宣布,誰也不認識誰,班主任孫老師(到底叫孫什么,他沒告訴我們,現在的老師都是這樣的了,只告訴學生一個姓,不告訴全名,免得被學生叫花名。我們都習慣按科目叫老師,教語文的叫語文老師,教數學的叫數學老師,教動物的叫動物老師,私下里又叫禽獸老師,教植物的叫植物老師,有時叫成植物人老師。這些都算好的叫法了,大部分會叫難聽的外號呢。)按小學升上來的成績排名,聽說我排第一,就被選為班長,排第二的是羅國初,小學同學,比我少一分,做了副班長。 做班長的感覺真好,一人之下,六十人之上,班主任說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說什么六十人都得做什么,你說妙也不妙? 痛快! 痛快中也有些不痛快,就是前天校門口碰見的那個死鬼男生,今天下午第二節課間時竟然走到我的教室門外東瞧西望,像在搜尋什么。不用說,肯定是找我這個"靚女"的。我嚇壞了,其時班主任正站在我座位不遠處,我認為告訴他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便立刻對他說:"孫老師,那個初三的咸濕佬想騷擾我。" 我這一說,許多同學都聽見了,他們個個都笑了起來,笑得多淫呀。班主任往窗外看了看,笑著說(也是很淫的笑):"你怎么知道?" "前天就是他叫我做他條女。"我很嚴肅地說,覺得這是班主任應該立刻幫我出頭去處理的事情。 班主任想了想,走出去,對那個男生不知說了句什么,那個男生大言不慚地說:"孫老師,你吹漲呀,你哪個眼見我騷擾她?死靚妹,你夠班,不淆到你我不姓張。"哎呀,看他的樣子,夠囂張啊。我本以為班主任此時會大聲喝罵他,把他趕走,再罵他一句"以后再敢來,打斷你的腿"什么的,幫我出出這口氣。可是沒有,只見班主任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很和氣地說?quot;張均平,走了走了,不要在這里搗亂了。" 那個名叫張均平的男生才心有不憤地走了。班主任走進來,對我說:"不用怕,沒什么的,這個人無聊而己。" 可是我心里還是有點怕,說:"要是他以后還來惹我呢?" "那你再告訴我,我去叫學校處理,做好你的班長就行了,別當回事。"班主任似乎是隨口而說。我也信了,不信老師還能信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反正我是班長,看誰敢對我不敬?于是心情又好了起來。 2000年10月6日 星期五 天氣晴 心情指數 比較快樂 今天是我做班長一個月的紀念日,我想慶祝慶祝,可是又不敢說出去,心里很快樂,可是又不能表露出來,憋在心里,悶在心中,所以今天的心情指數只是"比較快樂"。 到底是忍不住,下午第四節一放學,因為明天是星期六,老師們要去參觀,不用補課,我就更高興了。于是偷偷對身邊幾個要好的人說:"今晚我家開大食會,你們來不來?" "是不是生日PARTY?"他們都緊張地問。 "不是,不用擔心,不用你們送禮物。你們帶張口來就行了。"因為這個月有幾個同學開生日PARTY,許多同學都應邀參加了,都要送禮物,把零用錢、早餐錢都搭上了,不送又說不夠朋友,被人家說窮。 他們一聽,才放下心來。羅小平大聲公布,"今晚班長家開大食會,有興趣的都可以參加。" 還沒走的人都問,"要不要送禮物?" "不用。" "好呀,算我一個,幾點?" "也算我。" "我也去,不見不散。" "七點半,在羅班長家。不來的是傻仔。" 到了晚上,大家都不想做傻仔,基本到齊了。整個屋里屋外都熱鬧起來。說是"基本到齊",因為還有一個人沒來,就是羅國初。 "班長,副班長沒來,太不給面子了。"羅小平很是憤憤然,說。 "是不是上次你跟他爭吵的事,他還放在心里?"鐘小華說。 "不會吧?那是工作上的事,他不會那么小氣。"我說,上兩個星期,因為遲交作業的事情,我和他爭過幾句。 "再給他打個電話,看他來不來,不來拉倒。"羅小平說。 于是我去拔通電話,好一會兒才有人接。"喂,羅國初聽電話。" 是一個老婆婆的聲音,"他出去了。" "去了哪里?" "不知道。女仔人家怎么給男仔打電話?""啪"一聲,對方掛了電話,怎么老婆婆也這么大火氣?我放下話筒,正想生氣,門外有人起哄,"羅國初來了,羅國初來了。" 我走出門外,果然是羅國初來了,我問:"羅國初,死到哪里去來?" 只見他神秘兮兮地說:"你看……"伸出手,原來是一件包裝好的禮物,"祝你生日快樂,我去買禮物了?quot; "誰說是我生日?" "不是生日為什么開大食會?循例都要送件禮物了。"羅國初紅著臉說。 "是呀,班長,今晚為什么開大食會?"又有人問。 怎么說呢?不是生日,難道實話實說,慶祝做班長"滿月"?不行,會被他們說我囂張。"你別管,反正你們放開肚皮吃就是了。" 他們也就沒再追究下去,逃過一劫。我接過羅國初的禮物,大蕃薯張軍輝起哄說:"麗麗國初,和好如初。"于是許多人附和,"麗麗國初,和好如初,麗麗國初,和好如初。"搞得我非常不好意思,"好了好了,開爐燒雞翼了。"他們這才靜下來,一窩蜂上樓頂搶燒烤叉去了。 正當大家燒得很高興的時候,樓下有人叫我,"羅麗麗, 我走近欄桿邊問,"誰叫我?" "我呀,張均平。" 我一聽,死了,張均平找上門來了,"快來快來,死了,張均平找上門來了我慌張地說。 "哪個張均平?"羅小平問。 "就是初三那個張均平,上次惹我那個。" 大家都緊張起來,因為一個月來,我班許多人都知道,這個張均平是學校里的爛仔頭,橫行霸道的。 "不用怕,這是你家,叫你爸媽去揍他一頓,我們去幫拖。"大蕃薯豪氣地說,邊說邊捋袖站起來。 "我爸媽都不在家。"我說 "啊?"大蕃薯立刻變了口氣,坐了下去。 "超人棠"李偉棠(因為他生得像個豆丁,大家都叫他超人棠。)說:"我去跟他搏命。" "你去?不是拿雞蛋碰石頭,送死。"大蕃薯以嘲笑的口氣說。 "好過沒人去,英雄救美,是我超人棠的本色。"大家都笑起來,我是又怕又有幾分感激。我一個女仔人家,何曾遇過這樣的事情?我連一條蟲子都怕得要命。 正說著,一聲"誰要英雄救美?"張均平已上來了。 大家都本能地往后退,論打架,我們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他少說也有一米七五,我們最高的大蕃薯才一米六,超人棠才有一米四不到。 "不用怕我,我不是來打架的,我是來祝賀羅麗麗生日的。你們看,我花都帶來了。"張均平笑嘻嘻地說著,遞上一束花。 我這才沒那么怕,原來是這樣。 大家重又坐了下來,在我旁邊給張均平讓出一個位子。張均平坐了下來,我遞給他一個燒烤叉,他接過了,很有禮貌地說:"謝謝!"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張均平問。 大家都不敢答,過了一會兒,超人棠才大著膽子說:"是,你是大佬。" "不用怕,我是很衰,但我保證不會欺負你們的。我像你們讀初一的時候,也是很乖的,但是后來被人大班的人欺負的多了,老師又不幫我出頭,我就自己去打架,打到現在,就打成大佬了,哈哈。" "你初一很乖?我不信。"我大著膽子說。 "你不信?我牙齒當金使,不講假話,初一時,我還是數學科代表,成績數一數二。不信你們問問你們的孫老師,他是看著我大,也看著我壞的。" "那你現在怎么變成這樣?個個見你都怕,老師當你是瘟神,巴不得你退學。"我更大膽地說。 "我最憎恨我的班主任,大家都叫她殘雞精,大事小事都被她罵一餐飽,動不動就叫家長來,家長來了又打又罵,罵來罵去,我又不服氣,跟她頂嘴,她更罵,又叫家長又要停學,就把我罵成個爛仔了。"張均平說這些的時候,倒是很嚴肅的,我似乎對他有點改觀了,原來他也不是天生就是壞的。 "你們千萬不要學我,要聽班長的話。羅麗麗,以后有人欺負你或你班的同學,找我,有我罩住,你們一萬個放心。"張均平又恢復他那種江湖大佬的氣派了。 大蕃薯高興地說:"好,有大佬罩住,孝敬大佬一只雞翼。"于是大家都遞上自己手中雞翼,說要孝敬大佬。 總算有驚無險。張均平說:"你們的雞翼我都不要,麗麗燒給我的我就要。" 我心里有點明了,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來打我的主意的,就是想淆我,做他條女。此時此刻,我該怎么辦?我當然不會答應他,這樣的事,傳出去,羞死人了。但我也不能一口回絕他呀,"好,我這個給你。"我大方地說。他接過了,很認真地說:"謝謝!謝謝!" 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是很真誠地說的,我的心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莫不是……不會的,不可能! 深夜了,今晚燒到十二點多才結束,眼困了,就寫到這里吧。 麗麗晚安! 2000年11月3日 星期五 天氣晴朗 心情指數 又驚又喜 今天真讓我又驚又喜! 驚得是,第三節課間,大蕃薯偷偷摸摸地遞給我一張紙條,展開一看,不是大蕃薯寫的,是張均平寫的,寫得是: 每天電話等著你, 誰知每個也不是你。 等我每晚也想著你, 希望有個電話是你。 麗麗,今晚給我打個電話好嗎?電話號碼是:5573119 張均平上 天呀,這不是……我心里害怕起來,他真是看上我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又上了心頭,心像吃了興奮劑的老鼠仔一樣"撲撲"亂跳,我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告訴老師?把紙條給孫老師?孫老師一定會為我作主的。可是,要是老師不作主呢?或者他直接去找張均平,訓他一頓,他惱羞成怒,我又該怎么辦?還是告訴爸爸媽媽吧?他們會為我作主嗎?要是不作主還被他們罵一頓呢?他們十有八九只會罵我一我頓,說我惹事生非,發姣,怎么惹上這樣的人? 天呀,我該怎么辦呀? 上午放學,我故意遲點才走,大蕃薯也很遲走。只剩下兩個人了,大蕃薯走向我,"喂,班長,大佬還等著你的回信呢。"他近來跟張均平走在一起,整天跟在他后面做馬仔,還被班主任嚴厲地批評過,要他不能和張均平走在一起,可他就是不聽。 "我不知道怎么辦?我很怕。"我說。 "怕什么,大佬又不會害你,他最講義氣。"大蕃薯大大咧咧地說。 "你說就簡單了,被老師知道我就死了,被我爸爸媽媽知道一定打死我。" "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三個人知道,我會保密。" "總之……" "別總之了,反正你今晚給大佬打個電話,我現在就去復信。"說著,大蕃薯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我也懷著七上八落的心情回家去。到底打還是不打呢? 下午,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上課。維持課前紀律,按以往,我一說"準備上課了,請大家安靜。"大家就會立刻靜下來。可是今天,好像他們也跟我作對似的,我大聲吆喝了幾次,還是沒靜下來。我站在講臺上,好像被人看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似的,渾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我強裝鎮靜,不讓爸媽看出什么苗頭來。我一邊做作業一邊偷偷地看墻上的鐘,八點了,終于等到爸爸媽媽又出去應酬了,"阿麗,在家好好做作業。"媽媽還是那一句。 "好了。"我強作鎮靜地應著,他們并沒有覺出什么不對,我多么希望媽媽此時會發現我的不正常呀。可是,沒有。 我關上門,走到電話機旁,這個被我打過無數次的電話,此時卻好像是一只我不敢碰的蟾蜍,靜靜地伏在那里,等著我這個蚊子飛進他的大嘴巴呢。 我拿起話筒,像有千斤重,一按一按,拔通了5573119。"嘟",只響了一下, 那頭就有人拿起話筒接了。 "喂,麗麗,我是張均平。"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強忍著撲撲亂跳的心,以很平靜的語氣說。 "沒有什么,就想找你聊聊天。" "我要做作業呢。" "我……我……"他肯定要講那些話了, 我沒出聲。 "我想和你交朋友。"他說得很快。 我還是沒出聲,我不知說什么。 我有點想聽到而又害怕聽到的話。 "麗麗,你在聽嗎?我真的想跟你交朋友,我每天腦里想的就是你。" "我……我還小,被大人知道了,他們會打死我的。"我說 "別怕,我們偷偷地交往,他們不知道。知道了也沒什么,有我罩住,老師算什么?老頭子都不怕。" "我還要想想……" "想想就當你同意了。" 我們還聊了很多,我就不記下來了。我覺得張均平這個人,學校的老師都說他是壞學生,成績差,紀律差,經常打架,破壞課堂,與老師頂嘴,在社會上還與爛仔走在一起。可是,今天在電話里交談,和平時聽到的一些有關他的事情,又沒人理解他。總之,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復雜的人。 躺在床上,久久地睡不著,一邊寫這篇日記,一邊想,或許我跟他交往,我可以讓他變好呢?我讓他變好了,老師們還要多謝我呢。 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天真?我想不明白。 不想了,睡覺吧。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52:48
2000年12月重4日 星期四 天氣陰 心情指數 極差 壞事了! 今天上午放學,班主任的臉也像今天的天氣一樣,陰陰的,叫我:"羅麗麗,你留下。" 我心里一疙噔,就想到有事了。往常,班主任都會叫"班長",不直叫我的名,今天,情況很反常呀。 我在位子上坐著,班主任走到我位子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 "你近來做了什么事?"班主任孫老師面無表情,讓人捉摸不透他要問什么。 "沒干什么,干班上的事情。"我說。 "還干了什么?"孫老師的語氣明顯地重了一些。 "沒……" "別沒了,我是問你近來有沒有跟初三的什么人在一起。"語氣更重了。 "我……誰說的?"我心里很怕。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你是有了?一開學,我就說過你,別和這種人來往,好,好,你是明知他壞,偏往他的身邊靠。你的腦子有問題?你是班長,你是尖子生,怎么和一個爛仔走在一起?"孫老師憤怒了。 "他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壞……" "不壞?他不壞?他不壞世上就沒有壞人了。他,監獄正在等著他去住,整天惹事生非,不被人打死就是坐牢。"孫老師越來越憤怒,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窗外,像看見了什么,指著我,"你看看,你站起來看看,他又在校門口了,還不是在等你放學?" 我站起來看窗外,是張均平,他在校門口。他經常放學就站在校門口,初三每天放學都會留堂補習,他的班主任嫌他搗亂,趕他走,不用他留堂,他幾乎每天都是第一個走出校門的,也不回家,就在校門口游蕩。 "坐下,你說說,你們發展到什么階段了?"孫老師坐下,我也坐下來。 "我們只是一般的朋友。" "一般的朋友?有老師看見你們上星期六一起出街,你坐在他的單車后架上,我也有一次下課時見到你們在走廊上,昨天,張均平的班主任還向我投訴,說你那么不知自重,跟這樣的人交往。你還說是一般的朋友?還不老實?你們就是在拍拖。" 我不知說什么好,我和他真的是一般的朋友,不是拍拖,我可以對天發誓。我那不爭氣的淚水流了下來,"我和他就是一般的朋友,我沒有拍拖。"我哭著說,越哭越收不住。 孫老師靜了很久,聲音小了下來,"好,我現在跟你講,你說不是拍拖,我相信你一次。你要交朋友,不會交本班的同學?不會交一些成績好的,表現好的,節自己的學習有幫助的?為什么就要交他這樣的爛仔?以后,不準你和這樣的人來往,再讓我看見,或有老師跟我說見到你們在一起,我就告訴你父母。" "孫老師,不要告訴他們。""那就你自己做好,羅麗麗,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班長,在班中要帶個好頭,你這樣做,那些同學會怎么想你?還會聽你的嗎?好好想清楚。 又談了很久,班主任才放我走。出到校門口,張均平還在那里,他不敢走近我,因為我的班主任跟在我后面,一直到校門口,看到我踩著單車走得很遠了,才走回學校去。 晚上,張均平打電話來,問我孫老師找我干什么,我一五一十地把什么都說了,叫他以后不要在學校門口等我,在學校里也不要找我。 "他阻止我們在一起?我跟他沒完。"電話那頭的張均平很憤怒。 "總之,以后你不要找我,要找我就打電話。" "好好,我聽你的。" "你也學好一點吧,你就快畢業了,還整天游蕩,職中你都考不上。"我勸他。 "考不上有什么?反正我讀完初三就不讀了。" "我不跟你講,我媽回來了。"我聽見開門聲,急忙放下了話筒。 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事情,內心非常難受,我對孫老師說了假話,我和張均平是在拍拖!我平生第一次說謊。我們已一起去了三次街,經常下課,他就故意在走廊上,我是班長,還是語文科代表,要收作業到辦公室去,經過走廊,他就趁這個機會跟我說話。說實話,我也想見到他,那種感覺很神秘。可是我又怕,怕老師罵我,怕爸媽打我,怕同學笑我,怕……天呀,誰來救救我?我也不想這樣的啊! 2001年1月5日 星期五 天氣陰雨 心情指數 零-下五十度 今天公布成績。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學校,同學們早就到齊了。都在緊張地等著班主任來課室。課室里亂嘈嘈的,震得耳膜都快要裂了。 "班長,你考得怎么樣?我真怕,數學還可能不及格。"同桌羅小平緊緊地拉著我的手說,"要是不及格,我一定被家里人罵死了。" "我也考得不好,等會兒就知道了,你緊張什么?"我說,其實我的心比她還緊張。我小學升上來是第一。 班主任終于來了,手里拿著一張紙,肯定是成績表。我大聲叫,"安靜,老師來了。"班里靜了下來,孫老師邁著沉穩的腳步站在講臺上,眼睛掃視著全班。我端正地坐著,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跟前,像要看清什么似的。他開始講成績:"同學們,一個學期結束了,很多同學很努力,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也有一些同學,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成績退步了。這次第一名的是羅國初,總分380分,平均95分,在全級也是第一名……" 第一名不是我,我的臉色肯定不正常了?quot;第二名是李偉棠,總分375分……"又不是我,我的眼睛開始朦朧了,我的臉熱熱的。"第三名是羅小平,總分350分,是進步最快的一個同學,入學的時候,她是第十二名,這次進到班里的第三名,不錯……"我的腦袋好像不是我的了,我連第三名都沒有,羅小平都比我高,她高興地笑,而我……"第四名是羅麗麗,349分。第五名……" 我再也沒有心情聽下去了,班主任讀到我的分數,都不想評價半句,仿佛有許多目光,像千支利箭,射向我,讓我無地自容。我伏在桌子上,我叫自己不要流淚,可不爭氣的淚水又流下來了。 放學后,班主任又找我,無聲地把成績表放在我跟前,"你看看,你退到什么程度?" 我無言。 "原因是什么?就只有一個,你跟張均平的事累的,叫你不要跟他來往,你偏不聽,明明是一個死穴,你偏要踩進去。你看,現在成績差了。你入學是第一名,這次前三甲都不入,你怎么向父母交待?怎么向我交待?枉我對你一片信任。你現在是第四,再這樣下去,第十四,二十四你都有份。不信,你就試試看。你好好想想,認真反思反思。"班主任還是那么憤怒的語言。我都不知他是真正關心我的成績,還是關心我沒幫他掙回獎金。 我沒什么好說的。我只是難受,難受,這個成績還不知怎么向爸媽說呢。 回到家,我不敢說成績的事。拖,拖得一天算一天。 2001年2月5日 星期一 天氣晴 心情指數 壞 今天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我本來是很高興的,我下定決心,不再和張均平來往,認真學習,一定奪回第一,要超過羅國初。 可是,第一節,班主任開班會,主要內容是改選班干部,當然還是班主任說了算。 "正班長,羅國初,副班長,羅麗麗……" 我一聽,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撤我的職了?我在同學面前還有什么面子?我的心像打翻的五味瓶,什么味兒都說不清了。 "羅國初同學,成績好,人聽話,在大家心目中有威信,所以選他為正班長,大家多支持他的工作,至于羅麗麗,為什么要降她的職,大家或許也知道什么原因,我希望她接受這個教訓,改正自己的生活作風,還是大有前途的。" 我此時的難受有誰知?孫老師,不,該叫他孫大炮,你怎么這么不給我面子?在這么多同學面前傷我的面子? 不知什么時候下的課,我不敢看大家,而大家看我的眼睛肯定都是怪怪的。尤其是那些曾經被我批評過很多的,全都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知道他們想什么。我有生活作風問題,我早就要料到會有今天的。 我去廁所,在走廊上,恰好遇到張均平,他叫我,"麗麗,不用傷心,不就一個班長嗎?又不能當飯吃。" 怎么這么快傳到他那里去了?我本來不想理他的,可此時,我,特別是看見孫大炮就在不遠處走過來的時候,我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我就要跟他好,看你怎么樣? "均平,放學等我。"我故意大聲說,旁邊許多同學都聽到了,連張均平都嚇了一跳。我不看他,我只看孫大炮。他肯定聽到了,眼瞪著我,很憤怒的樣子,可是他沒發作出來。我就讓你憤怒,誰叫你撤我的職?誰叫你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我? 我好像有報了一個大仇的快感。 我是不是很壞?現在寫日記時再想到今天的事,我還有點怕,班主任會怎么想我?是不是從此不理我了?由我自生自滅?我真怕。 2001年3月17日 星期六 天氣睛 心情指數 害怕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蓋著,打著手電筒寫這篇日記,我怕人看見,尤其是父母看見這篇日記。 今晚,張均平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六點多鐘的時候,爸媽又打電話回來說不回來吃飯,要應酬到十二點,家里才我一個人。我打電話給張均平,他立刻就過來了。我們一起煮面吃。他煮面真有一手,味道好極了。吃完了面,我們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他說他帶了一個片子來,我們就看片子,這個片子上有許多男女接吻的鏡頭,我都不敢看,可是他一邊看片子又一邊看我,那意思,我明白,他是不是想……不行,絕不行,被爸媽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可是他不知不覺就坐到我旁邊。我的心蹦跳得特別厲害,我不敢出聲,我見過電視上那些鏡頭,要是他也這樣對我,我該怎么辦?我不能同意,我一定拿個東西砸他。 可是,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呢?那些拍拖的人那么中意接吻,那種感覺肯定很特別很特別吧?我……我也想…… 總之,正在我的心很亂的時候,張均平以極快的速度吻了一下我的臉,我往后退了一退,還坐在那里,連氣都不敢喘。張均平看我沒反對,膽子更大了,吻我的嘴,我……我……一種特別的感覺,像被什么托著飛起來的感覺。他吻我,他的手還摸我,摸我的……我的胸,全身都壓在我身上。不行不行不行。 我大力一推,他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下,"你干什么?"我說的很大聲,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說這么大聲。 "我……我……" "你走你走。"我推他,他不想走,我哭了,"你快走呀,我媽媽快回來了。"我再一推他,把他推出了門外,"嘣"地一聲,大力地關上門。此時,我才覺得全身無力,癱倒在沙發上。 這一切來的大突然了,我怎么能做出這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來?爸爸媽媽平常一再告誡我不能和男同學來往,可我今晚……我不敢想下去了。 我的心很亂,亂得像亂草。其他事,我還可以打電話跟羅小平講,可是這件事,我找誰講去?誰也不能講,他們會怎么看我?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就不想活了。張均平會不會講出去?不會吧?可是也不一定。 誰能幫幫我? 我以后都不要跟他來往了,我下定決心。 2002年6月26日 星期二 天氣下雨 心情指數 從未有過地害怕 今天上到第四節,學校來了一部警車。大家都好奇地往外望,包括我。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一會兒,班主任來找我,正在上數學課呢。班主任指指我,數學老師示意我出去,全班同學的目光"刷"地射向我。我的心突然跳得像拖拉機,超人棠說?quot;警車是來捉你的。"全班人都"啊"地一聲叫了起來。班主作任大喝一聲,"安靜",他們才安靜下來。 我走出教室門,跟在班主任后面,我緊走幾步,追上班主任,慌張地問:"老師找我什么事?" "你干得好事,你不嫌丟人我這當班主任的還要面子呢。"班主任憤怒地說。 "我沒干什么呀?" "你沒干什么,張均平干了好事,昨晚在街上聚賭,跟人打架,被人打穿頭……" "啊……現在怎么樣了?"我驚訝地問。 "怎么樣怎么樣,快死了,臨死前喊著要見你。" "我……我……" "你你你什么,現在公安局的人來了,要問你一些情況。" 我都不知怎么上了辦公室二樓的。那里坐著三個公安,還有校長主任腳發抖得厲害。 一個公安說:"你就叫羅麗麗是吧?" 我點頭。 "張均平你認識吧?" 我又點頭。 "你和他是什么關系?" "同……學" "同學?是不是跟他拍拖?老實講。" 我沒點頭。自從那次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他了,而他也像怕了我,我們碰面都只是點點頭。 "沒有。"我答。 "沒有?老實講。" "曾經有,現在沒有了。" "什么時候散的?為什么散?" 我該怎么答?答那晚的事情?不,我不會講,打死我我也不講。我不出聲。 "現在我告訴你,張均平昨晚賭博,與人爭數,打起來,被人打穿頭,現在住醫院,很嚴重,醫生說快不行了,但是他口里不停地說你的名,說要見你。你的意思怎樣?去不去見他?" 我……我怎么知道?我"哇"地一聲哭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直站在旁邊的校長虎著臉說:"羅麗麗,什么人不跟,偏跟這樣的爛仔在一起?你看,現在惹上個大頭佛了。看你怎么收場。" "我……又不是我的責任,他搞成這樣,你們就沒有責任嗎?"我哭著說。 "別羅嗦,我們已通知你的父母……"校長說著,果然爸爸媽媽就到了門口。 爸爸一進門,手指直截到我的額上就罵,"死衰女,你干了什么丑事?"扇起巴掌就要打我。媽媽一把攔住他,"你就知道打,先問清楚什么事了。要打回家再打,打死當沒有生這個女。" 我只是哭,我很想伏在媽媽的身上哭,可是媽媽你為什么不安慰我? 公安人員又把過程跟爸媽講了一遍,"……你們的意見是什么?" "不行,他死他的事,關我的女兒什么事?"爸爸堅決反對。 媽媽也說:"我的女兒以后還怎樣做人?教壞我的女兒我還沒找他算帳呢。早知道你們學校這么亂,當初就不該省那幾萬塊錢,買個學位送她去市重點了,一個乖乖女現在變成這樣。" 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班主任這時說話了:"是不是看看羅麗麗的意思…?quot;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她是一個細佬,不能由她。"低爸爸打斷了他的話。 一個公安說:"你們也別吵了,羅麗麗,你的意思是去還是不去?" "我…。.·我不知道。" "你個衰女,你去什么?還嫌不丟人呀?"媽媽罵,哭了。 "你敢去打斷你的腳,不認你這個女。"爸爸指著我罵。 我的心很亂。我……我想去,我想去看看他,我說不出為什么。大家都在等我的回答。 "我去!"我終于說出了兩個字。 爸爸媽媽的反應就可想而知了,好在是公安人員拖住了他們,要不他們非把我打死不可。 班主任站起來,說:"那好吧,羅麗麗,你是我的學生,既然你說去,我陪你去吧。" …… 以后發生了什么事?羅麗麗的日記都記得很詳細,我這里就不說了,難道你還忍心看她日日被同學們嘲笑、被老師們白眼、被父母唾罵的日記嗎?算了吧,我再也不忍心把她的日記選出來了。 我痛! 我恨! 我痛恨! ……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53:11
《順德文藝》2006第29期--墮了剁了 墮了剁了刁小東 有句云:一池春水一池油。偏又遇,妒火四濺,怒火中燒,騰騰騰,燒沸一池春水。一個是君本無能偏又妻懷孕,一個是妻不育來夫要為人父。硬生生四目成仇,恨不得手刃刀割,她要墮了,他要剁了,他她墮了剁了。 夜空很好!滿天里是一塊刷白的灰布,像是新婚之夜的帳頂。 趙剛像個機械人,目不斜視,腳不急步,進得廚房,伸手拿刀,就著月光,刀鋒凜凜,忽兒手起刀落,砧板上的蘿卜裂為兩截,一聲清脆的撞擊,刀刃牢牢地嵌進了板上,仰角成一副鍘刀之形。 "墮了,墮了……剁了,剁了……"他嘴里發出聲音,陰森森伴著窗外的蟲鳴。 他拔出刀,提在手里,出了廚房,經過房門,猶豫了一瞬,嘴角一裂,想冷笑,卻沒有笑出來。他本不想在房門前停留,因為這一聲冷笑沒有笑出來,他停了下來,對著房門定定地立著。褐色的房門,門中貼著一個倒著的"福"字,"福"字左邊一個胖娃娃,右一個胖囡囡。紅紅的肚兜兜,燦爛的笑酒窩,好不喜氣洋洋。趙剛忽兒舉刀,你也笑我,笑我?刀架在那個胖娃娃的頭上,不動,遲疑;刀鋒滑向胖囡囡,那個囡囡還是笑,臉紅心不跳,趙剛的手輕輕地顫抖,他喃喃著,"孩子……孩子……"到底沒有砍下去,刀鋒一轉,上下一刀,左右一刀,一個十字架把個大大的"福"字一裂四瓣, "盛華元,人渣,你不讓我好過,你也別想好過……"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提刀出門,消失在黑夜中…… 醫院大堂。人多,熱鬧--生活好了,病的人就多了,正是刑不上士大夫,病不入窮人家。 盛華元左瞧右盼了一會,確信自己的視線范圍內沒有熟人了,才緊走幾步,到了掛號窗口。里面的阿姨掛著個黑邊大號老花鏡,目光從里射出來,直刺他盛大華元的心臟。 "哪科?" "嗯……那個……" "男科?!"那阿姨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一個污黑的印章,"啪,"脆生生的一響,鑿上一個長方形印章,拿起往外一丟,"四塊。" 那紙像一團棉花一樣往外飄,盛華元硬是沒接住,那棉花飄呀搖呀,像個視死如歸的跳樓者一樣,嘲笑著他盛華元,"來吧來吧……"盛華元搶也似的拾起那張紙,丟下四塊零鈔,一轉身,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正是趙剛。趙剛與他老婆丘妍嫻,也往掛號處走。雖然他們都知道對方大約是住在自己的樓上樓下,可也是陌生人。 "噢--你啊,來看醫生?"趙剛掩不住臉上的喜悅。在盛華元看來,那笑實在是太礙眼,實在是太刺耳了。 "噢,嗯……感冒,感冒……"盛華元打著招呼,手里一緊,把那張掛號紙攥成了團,攥在手心里了,那張紙被擠壓的聲音,直刺他盛華元的耳膜,像玻璃的碎裂,像大樹被風撕裂,像抓著一塊燒紅的木炭,丟不是揣不是。 "我老婆懷孕了,帶她來體檢。"趙剛應道,臉上盡是快要做父親的人的笑容。盛華元一聽,眼角掃過一絲疑惑。眼角的余光掃向丘妍嫻,似乎在問,"是嗎?" "是嘛?"盛華元問。 "當然,沒錯,我快要做爸爸了,到時請你吃滿月酒。" "那倒要恭喜你了,"盛華元客氣地說,"你忙,我走了。"說著便走,走向遠處站在一角的老婆林麗。 丘妍嫻知道自己懷上孩子時,著實高興了一陣子。昨夜,她等著丈夫上床。其夫趙剛,自稱網蟲,蟲者,軟體動物也。結婚五年了,一千八百多個夜晚,除了新婚那夜,要么早睡,要么晚歸,丘妍嫻絕沒有等他睡覺的時候。五年的城里生活,五年的平淡,寡淡如涼白開。也許正是這種寡淡,才讓他們的婚后五年相安無事。丘妍嫻的幾位密友,轟轟烈烈地戀愛,熱熱鬧鬧的結婚,可如今,離的離了,散的散了,剩下一個沒離成的,是老公背著她貪了巨款,卷款攜著情人潛逃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連個音訊也沒有,想離也離不成。丘妍嫻疑惑,寡淡才讓我的婚姻在圍城里有了立錐之地? 趙剛爬下網,惺忪著蟲眼,推門進房上床鉆被窩,像個深度夢游癥患著,做著固定的程序。 "剛……"丘妍嫻推他。結婚之前,他像個瘦猴,一百不夠,現在倒好,瘋長,一百八有余了,肥豬一只。朋友都笑她,有啥養豬秘訣? "嗯,"趙剛轉個身子,就要沉沉睡去。 "我懷上孩子了……" 趙剛被抽了筋似的,一躍而起,"真的?" "這個月沒來事了,應該是吧?"丘妍嫻平靜地說,并沒因趙剛的激動而增加幾分欣喜。 趙剛像鬼神附體,抱住丘妍嫻的頭狠狠地啃了一口,"嫻嫻,趙家有后了。" 丘妍嫻猛地一推,不知哪來的力,一把就把趙剛這條豬推到床下了,發出沉重的一聲撞擊,"你干什么?還沒準呢。"丘妍嫻以后幾天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么激烈的反應,只覺得心里極度的厭惡,可是說不出為什么。 趙剛沒事也不惱,一個翻身,又上了床,"好老婆,明天去醫院檢查,給我生個白胖小子。" "現在怎么能知道男女?是女的你就不要了?" 趙剛臉皮抽了一下,"男孩……女孩也好。" "你就只知道生個男孩,續你趙家香火,我要生個女孩。"丘妍嫻耍起了小脾氣,那種厭惡感更強烈了。女人在兩個時候耍脾氣,男人是絕對不會不依的:一是老婆懷上了孩子之時,一是男人在情人面前脫光了的時候,前者是因為心疼,后者讓人痛心,所謂千年道行一朝喪是也。 "嫻嫻,我的好嫻嫻,別生氣,明天給你買新衣服……"趙剛又是哄又是揉的,像捧著一個水做的肉體。 "我要女人天地的那套裙子。""女人天地"是這個城里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獄,那條裙子一口價,一千二百八。 "……行……"趙剛咬咬牙,應下了。他這半輩子第一次豪爽起來,平常他可是一分錢扮成兩半花的呀。 丘妍嫻臉上有了笑容,奸奸的,哼,從第一天認識你到現在,沒見你爽過一次,連結婚戒指都是磨磨蹭蹭千挑萬選個價廉物不美的。如今終于敲了你一筆,她心里有了勝利的快感,似乎那種厭惡感也要消失了。 趙剛的興奮勁沒減,"哪天懷上的?" "還能哪天?你不知道?"丘妍嫻陰陰地說,先前的一絲快感立刻像風中的煙氣,散了,無影,無蹤,無痕。 "到底哪天?你說嘛。"趙剛伸手要摟丘妍嫻,哀求說。 丘妍嫻一個轉身,吼出一句,"你一個月就搞我一次,還會有哪天?"在寂寂的夜里,這一聲也算是聲嘶力竭了,嚇得趙剛的興奮勁走了大半。丘妍嫻眼角掠過一絲不屑,心里酸酸的。結婚第一年不想要孩子,每次都做足了準備功夫,第二年想要孩子,卻懷不上了,第三年還如此,第四年,有時一個月也不來一次了,來了就為了要孩子。 趙剛不是個細心的人,對于丘妍嫻的變化,他從不放在心上。"三號,肯定是三號,那天我喝了酒,力氣足。"趙剛突然笑嘻嘻地說,爬起來,俯視著丘妍嫻,他忽然有了欲望。 丘妍嫻感覺像躺在一只豬公的跨下,那種厭惡像胃酸一樣冒上了喉嚨。她一把推開那只豬公,"別攪我,我困。"說著,拉過被子,一把裹了全身,轉過身子,對著窗外,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眼縫里擠了出來。 丘妍嫻平時愛寫點文章,有些文才,暗地里也以小才女自居,喜歡情情愛愛的東西,少女時代也曾整日里發著王子騎著白馬來找公主的夢。可生活畢竟很現實,她的人生不是一篇精彩的小說,從開端發展高潮結局一路發展下去,驚天地泣鬼神,惹人落淚奪人歡笑;她的這幾年生活是平平淡淡地開端,戀愛時有一點點高潮,接著是冗長乏味的發展,可能直到死了,就是結局,即使算是一篇小說,也只是一篇蹩腳的小說,沒有讀者不會獲獎的短篇而已。有時她也想通了,我不是公主,不會有王子到來,永遠不會有;她又不甘心,幻想著丑小鴨變白天鵝灰姑娘得到玻璃鞋之類的奇跡。 可是沒有。 趙剛剛燃起的一點點火苗兒,被丘妍嫻的一點水一澆,也就滅了。嘀咕著,"十月三號,三號……"爬出床沿拉開抽屜,翻出一張紙,黑乎乎的一張復印件上面密密麻麻地印著字,那是一張生男生女對照表,趙剛花了五十塊錢在算命攤里買的,聽說是香港神算子的密傳,挺靈驗的,五十塊錢買這張東西,那可是花了血本的。對著日期,出生年月,趙剛緊張地橫豎一比,"男孩,是男孩,嫻嫻,生男孩……"說著,就去扳老婆的身子。 "高興什么?有完沒完,我要睡了。"丘妍嫻一臉的不是好聲氣。 趙剛倒不在意,獨個兒高興著,"男孩,男孩,祖宗保佑,爸,我要生男孩了,你老快有孫子了,趙家有后了。" 那夜,趙剛興奮了一夜,丘妍嫻迷糊了整一晚。 今天,他們是來體檢的。 盛華元來看病,很是羞于啟齒。事情還得從昨晚說起-- 月黑風高夜,餓狼發情時。昨晚,盛華元覺得無論如何要讓老婆滿意,否則對不起妻子。盛華元是辦公室的主任,在外應酬多,杯上杯落是常有的事,常常是醉里不知身是客,醒來卻在妓帳里。白天圍著領導轉轉,夜晚圍著裙子轉轉,也或圍著領導裙子一起轉轉,也或與領導圍著裙子轉轉,轉轉再轉轉,工作自然玩得轉嘛。轉累了,轉迷糊了,也就少不免裙上裙落的事情了。 轉得多了,就轉出事兒來了。盛華元老覺得自己那小祖宗兒不行了,有幾晚,老婆林麗有那意思,他卻提不起勁,敷衍著睡過去了。今晚不行,今晚是結婚五周年,無論如何要意思意思。趁著老婆去沖涼的當兒,盛華元從抽屜里拿出一盒東西,電視廣告上本山大叔賣得明白,"誰用誰知道。"聽說這東西管用,吃下去,不出一個時辰,保證男人口服,女人心服。盛華元管不了那么多,一口吞下三粒,然后正兒八經的斜躺在床頭,等著老婆出來,也等著藥力發作。結婚一年,挺新鮮;結婚兩年,變著法子保新鮮;三年之后,就左手握右手了。 那藥還真是誰用誰知道,盛華元感覺到了那微微而來的熱力,到老婆磨蹭了很久,終于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他就有了新婚之夜的感覺了,眼前人仿佛就是出浴的楊貴妃。林麗雖然結婚多年,仍保持著少女般的身材,卻比少女更有韻味了,臉盤雖說不上漂亮,卻也挺中看,尤其是此時此刻,比夜總會上的那些娘們強多了。盛華元想,娶了這婆娘還真不賴,入得廚房出得廳堂還上得大床,以前怎就不太珍惜呢?盛華元突然生出一絲歉意,放著家里的嬌妻不用,倒在外面拈花惹草,費了錢也費了精,太不劃算。 一想到那些夜總會小姐,盛華元更來勁兒了,藥,眼前嬌妻,風騷的小姐,一齊塞滿了盛華元的腦子,像強力催化劑,像甲烷,一遇著火星,就要轟然爆炸了。 盛華元心里還有一個小九九,結婚這么多年,職務、工資都漲了好幾回了,就不見老婆的肚子漲,每次他們都沒做什么措施,林麗的肚子還是風平浪靜。林麗提議去醫院檢查,盛華元堅決不去,這是哪門子破事?誰不行?就這么一個小縣城,醫院的醫生十個有八個都認識,他盛華元去查這事,傳出去,他還有面子在這里立足,大小他還是一個頭兒呢。一直沒去,也就一直沒有孩子。沒有孩子,就不太像家,近段時間明顯感到林麗的態度變了。盛華元相信,要拴住女人的心,不用什么秘密武器,讓她懷上孩子,讓她一天到晚為孩子忙,忙忙忙,忙得就沒時間也沒精力沒心思再想別的,眼前只有四角的天空。到她終于直起腰來看外面的世界的時候,已經人老珠黃,黃臉婆一個,還有什么本錢引起別個男人的注意?所以,今晚一定要讓老婆懷上我的龍種。盛華元想,越想又越覺得今晚有些神圣。 "麗,怎么還不上床?"盛華元柔柔地說,調子充滿誘惑。 林麗攏著頭發,平淡地應道:"我要做面膜。" "明天再敷吧,我想你噢……"盛華元說著肉麻的話--床上的話當然越肉麻越好,其效果跟領導在反腐大會上的講話是一樣的。雖然覺著別扭,但也不是他平時不說,對著夜總會小姐說這樣的話,他覺得挺順溜,再肉麻的話,他也說得滑溜溜的,而且小姐必定笑得花枝亂顫,惹得他火上澆油。 林麗瞟了他一眼,"發什么騷?" "你不就喜歡騷公嗎?" 林麗被他的話挑動了神經,剛坐到床沿,盛華元一把摟住她的腰,"騷公要騷婆,逃不出我的手心。"林麗扭著腰,吃吃地笑了,一把摁倒丈夫,順勢坐在丈夫的肚皮上,"說,是不是又在外面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心里有鬼了?" 盛華元臉皮抽了一下,"沒,沒,全給你留著呢,不信你試試。" "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林麗嬌嗔著,不依不饒。 "哈哈,我就是要奸你。"盛華元反身坐起來摟住林麗,兩人滾在了一起。林麗像蛇一樣扭捏著身子,盛華元揉捏著,像個熟練的打面師傅捏著個面團,"麗……" "嗯……" "我們水乳交融……今晚我們一起播下種子,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盛華元覺得自己是一條山中深藏千年的大莽蛇,一定要把林麗這條小白兔纏住再纏住,越纏越緊,再突然一口,把她連骨帶毛全吞進肚子里去。 "嗯,我要生孩子……"林麗這只小白兔果然進入了迷幻的森林。 盛華元提槍上陣,可是,可是……不夠十下,身子一熱,泄了。 怎么可能?怎么會這樣?盛華元急了,不會的,不可能,越急越軟。 林麗當然感覺到了,這只小白兔本來沉醉在迷幻的森林里的,突然被大灰狼一嚇,醒了,一轱轆爬起來,捶打著盛華元,"你……你……" "麗麗,對不起對不起,是那藥,那該死的藥。"盛華元像蔫了的公雞,咯咯咯地解釋,可是母雞不聽這樣的解釋啊,此時的母雞,就是一個"怨"字,而你就是搬來大英百科全書解釋,也解不出這個"怨"啊。 "你肯定又在外面鬼混了,找小姐了,掏空了身子……"林麗又捶又打又哭,小白兔瞬時就變成了吊睛白額大老虎,莽蛇卻已變成了死蛇了。 手也打疼了,眼淚也干了,想再哭也哭不出淚來了,林麗停了下來,心里的怨,腦子里的恨,肚子里的氣,對著像條哈叭狗一樣解釋的盛華元,堅決地說:"明天去醫院查清楚,還不知你惹了什么病回來。"說完,便拉過被子,裹緊了身子,側過身子,對著窗子,沉沉睡去了。 摞下了一臉無奈夾著恐慌的盛華元,瞪著白眼到天明。 盛華元抓著那張掛號紙去拉林麗的手,林麗一甩,盛華元沒拉著,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很老外地聳聳肩,生硬地抽回手,匆匆上樓去了,留下林麗一個人在亮堂堂的大廳里。 林麗百無聊賴,舉目四望,醫院可真是熱鬧,收費窗口擠成幾條長龍,兒保科的孩子哇哇哭鬧,救護車催命地響;一會兒有病人的呻吟,一忽兒又聽到家屬的哭叫,醫院可真是"人間地獄",因病而來,因病而去。有人把病了說成是"進廠修修","零件"壞了,輕的上上油,擦擦銹,重的大拆大換,不能拆沒得換了,只好報廢,進人生的最后一間房,睡人生的最后一張床,鉆人生的最后一個爐子,烤人生的最后一堆火,享人間最后的一點溫暖與熱情,化成一縷黑煙,一撮白灰。林麗屬于那種少愁善感的女人,少愁與她的職業有關,她是幼兒園的老師,整天與孩子在一起,不會發愁,也不能發愁;善感,是從小養成的毛病,丁點兒也會天馬行空,幻想得很遠很遠,不著邊際,呆想半天,到她自己明白過來,已不知最初想了什么。就如她想到一撮白灰的時候,她已不知之前想了什么了。 "啪"一聲,一個紅皮球滾到她腳下,把她從癡想中拉了出來,她抬頭看,一個小男孩正看著她笑,蹣跚著向她走來。林麗拾起皮球,小男孩笑著,像一團粉嘟嘟的面團兒,"阿--姨--球,球……"林麗心里一動,有孩子真好。她把球遞給那小男孩,小男孩伸出同樣粉嘟嘟的小手接了球,"謝謝阿姨--"那樣子真是可愛死人了,要是自己有個這樣的孩子多好,林麗想。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56:04
盛華元爬上五樓,有點氣喘,扶著欄桿,深吸一口,吐出一口粗氣,媽的,難道真是不行了?他內心升起一絲恐懼。男人,即使身家百萬千萬,只要那根兒不行,也是個零,只有那活兒了得,才可縱橫馳騁,行走天下啊,否則,拼死拼活了掙錢,挖空心思地往上爬,還有啥意思? 盛華元再一次前后瞧瞧,確信沒有熟人,一閃身,進了男科。 醫院什么科都熱鬧,就這兒冷清,非是公安局掃黃有功,亦非此地民風淳樸,乃是敢來這兒的人,不吃它半個豹子膽,萬不敢越此雷池半步的。醫桌后的報紙里伸出個禿頭。 "嗯,來了。"像老熟人一樣,禿頭醫生站起來,很是熱情。 盛華元心里一驚,莫不是他認識我?不可能,我從沒見過這個人。沒容他多往下想,禿頭醫生熟練地戴上手套,拿起一塊小木片,說:"脫了!"語氣不容拒絕。盛華元拿眼往左右瞧瞧,手已乖乖地解皮帶,褪下褲子。禿頭醫生一把抓起他的陽物,拔弄了幾下,"啥病?早泄?陽萎?" "射早了。"盛華元像爆米花般地爆出仨字。 禿頭醫生倒被嚇了嚇,陰陰地笑了,"哼哼,老婆不滿意還是情人不滿意?" "嘿嘿……" 禿頭醫生丟掉木片兒,邊脫手套邊閑侃,"外頭吃多了,給老婆吃少了吧。伸個舌頭出來看看。"盛華元吐出舌頭,禿頭醫生看看,"腎虛,沒啥事,給你開點補藥,休息一段時間,就能重振雄風。哼哼--" 盛華元穿好褲子,臉上有了喜色,"虛驚一場,我就想,我怎么會有事呢?好好的嘛,嚇唬自己。" 禿頭醫生龍飛鳳舞開著方子,問,"做爸爸了吧?" "沒呢。" "那可要小心,趁現在精子還行,早點生個孩子,過后的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盛華元心里一動,觸到了他的痛心處,是該生個孩子了。抓著方子,下得樓來,見著老婆,驕傲地說:"沒事,沒事。" 林麗搶過方子,密密麻麻幾行雞腸子,看不懂--醫生的處方,除了醫生和收錢的那個之外,第三個能看懂的就是那個姓閻名羅王的了。遞回給他,林麗臉上有了將信將疑的笑容。 盛華元看看林麗臉有喜色,便附在她耳邊說:"麗麗,要不你也去婦科檢查一下,看我們什么時候懷得上孩子?" 林麗臉色一沉,"你什么意思?誰懷不上孩子了?" 盛華元趕緊解釋,"不是,你別誤會,我只是要你去檢查身體而已。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林麗眼望著遠處,又看見那個小男孩,忽而轉了念頭,"幫我去掛個號。" 盛華元反應過來,"好,你等著。"便樂癲癲地走向掛號窗。女人可真是善變,翻手為云覆手成雨。 林麗接過掛號紙,"你先回去吧,要很長時間,不用等我。"盛華元想想也是,"你自己小心,我回家煮飯等你。"林麗已走遠了,盛華元望著她的背影,想,這婆娘還真不賴。 趙剛扶著老婆從婦產科出來。醫生說了,千真萬確,丘妍嫻懷上了,可他臉上是喜氣洋洋,心里卻生出個疑團,不為別的,只為那紙上寫的日期:十月三號是有過一次,到現在還不夠一個月,但紙上卻寫著九月十五號,怎么憑空多了半個多月呢?這半個月怎么多出來的?醫生計算錯了?而最為殘酷的是:九月十四號到十八號,他出差去了,并沒有回家啊。想到回頭去問醫生,可怎么問得出口?可是不問,心里就像有只蒼蠅梗住了脖子。 老婆懷上了,自然可喜;可如果孩子他爹不是我,可氣!可恨!可殺!可殺! 他不敢把心里的疑慮說出來,他臉上還掛著洋洋的喜氣。這種事情,要對老婆有絕對的信任,容不得半點含糊的,夫妻之道,關鍵在信任嘛。可是,這年月,我自己還信不過自己呢,憑什么信老婆?每日里發生多少偷漢子的事情?絕對比每日里死于交通事故的人還多呀。現在潮流不興外遇啦,第三者啦,婚外情啦,一夜歡啦,人心如此,都成潮流了,我雖不潮流,但我也不能做傻瓜,戴著帽子還樂癲癲地往里貼錢,虧啊。趙剛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大半天,趙剛都在這個漩渦里打轉,一忽兒飄上岸,光明一片;一忽兒沉入渦底,一片黑暗。一浮一沉,沉了又浮,直到下班路上,趙剛終于有了決定,摩托車一個急轉彎,徑自進了醫院的門。 林麗出了醫院門口,臉色死灰,夕陽斜射下來,投出她長長的身影,打了個折兒,投射在醫院的大門上,瘦削而單薄。向左,回家去,向右,是繁華的大街,向左?向右?向右向左?左右為難。劉醫生肯定地告訴她:先天性輸卵管狹窄,不能生育。怎么會是這樣?怎么會是這種病? 這時,一輛摩托車從醫院里邊瘋也似的沖出來,眼看就要硬生生撞向林麗,一剎那間,司機一個急剎,后輪一偏,摩托車摔倒在地上轉了個圈,司機重重地摔出幾米開外。林麗兩腿一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花容失色。倒在地上的正是趙剛,竟然沒事,爬起來,狠狠地摘下頭盔,氣沖沖地正要罵娘,一看是林麗,沒罵出口,只說:"你沒事吧?" 摩托車還在轟轟地發出聲響,趙剛熄了火,扶起摩托車,打好車架,倒后鏡掉落地上,鏡片碎了一地。趙剛拾起來,想要重新擰上去,卻怎么也對不上齒兒,一把甩在地上,連塑料底兒也摔了個粉碎,吐了一口,終于罵出了口,"媽的。" 林麗慢慢地緩過神來,慢慢地站起身子,覺得身子像掛著千斤錘。趙剛看了她一眼,說:"我載你回去吧。"林麗慢慢地爬起來,腦子一片空白,像被人點了穴道,上了車,一路無話,到了樓下。 林麗第一次覺得樓梯是這樣漫長而崎嶇,邁出一步,就向深淵靠近了一步。她不是上樓,而是一步步滑向深潭,進了家門,也就到潭底了。 趙剛走在后面,樓梯很窄,他想擠過去,不行,就粗聲粗氣地說:"快點快點。"林麗木然地挪到一旁,身子貼著墻,趙剛沒理她,幾步沖上樓去了。 趙剛家在七樓,門沒開,屋里的電視聲音卻很大。"嘣"一聲,他一腳踹在防盜門上,"丘妍嫻,開門。" 屋里沒有動靜,趙剛又一腳又一喊,門里開鎖的聲音,木門開了,丘妍嫻開了門,"你發什么神經?" 趙剛進了門,隨手一摔,"嘣嘣"兩聲關上鐵門木門,隨即便爆出一聲吼叫,"老子就是發神經,說,你懷的是誰的野種?" 丘妍嫻臉上掠過一絲恐懼,"你說什么?你瘋了?" "我是瘋了,是被你逼瘋的,你做的好事,你肚里的是誰的野種?" "你的野種。"丘妍嫻臉上的一絲恐懼消失了,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句。 "不可能,上個月15號我出差,沒鳥過你。" "你……你……我不跟你說,我跟你說不清楚。" "你不跟我說清楚我跟你沒完,明天就去驗DNA。"趙剛臉上的青筋崢嶸畢現。 丘妍嫻歇斯底里,"要去你去,你不信我,咱就離婚。"說完就哇一聲哭起來。 趙剛可就更氣了,你想一哭二鬧三離婚就不了了之,沒那么便宜,我還沒提,你倒先唬我,說時遲那時快,他手起掌落,"啪,"脆亮亮的一聲響,生生地扇在丘妍嫻的臉上,立時起了四道血痕,"離婚,離婚,離婚也要搞清楚你做的丑事,沒這么便宜。說,跟哪個雜種干的?" 丘妍嫻的臉火辣辣地疼,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抱住趙剛的大腿,"你打你打,你敢打我……" 趙剛悶在肚子里的火,腦子里的恨,不是丘妍嫻一哭一鬧就能熄滅得了的,相反,這一抱,倒是往火上澆了油,平時還算溫順的趙剛像是真的發了狂,飛起一腳,鞋尖似利劍,直刺向丘妍嫻的肚子,若中了這一劍,不死也要斷幾根肋骨,而且就沖著她肚子去的。 不幸之中有大幸,在趙剛拉腳向后就要向前刺去的一瞬間,丘妍嫻往后跌倒在地上,趙剛的那一腳,正好在她肚皮上斜刺里飛了過去,那腳風過處,帶起了她的衣角,正像武林高手過招的慢鏡頭。這一腳,震醒了丘妍嫻。她迅速爬起來,后退了幾步,滿眼是恐懼,似是一只落入狼爪的羊。也只是一瞬間,羊兒突然變了性,反化身為豹,大叫道,"死趙剛,告訴你,這孩子就不是你的,是我偷男人偷的……" 五雷轟頂,八電燒身,趙剛眼前一黑,"好呀,你……"一時急火攻心,說不出話來,搖晃著沖上前去,要扯丘妍嫻的頭發。丘妍嫻雙手亂舞,整一個潑婦出招,亂不可擋,"死趙剛,你是個沒用的男人,你根本就沒有生育功能,我不偷男人,你就絕后。" "你說什么?你說我不行?那個雜種是誰?"趙剛像一堆爛泥般跌坐在地上。丘妍嫻突然像很解恨,恨不得趙剛倒在地上,永遠不起來。 "誰?哪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他!"趙剛說著,可是一點殺氣也沒有,連喘氣的力也似乎沒有了。 不知是氣瘋了還是氣暈了,丘妍嫻突然爆出一句,"盛華元的,比你強。" 又一聲響雷,重重地擊在趙剛的頭上,他目瞪口呆,完全說不出話來。 丘妍嫻瘋也似的沖出家門,走在大街上,夜的燈光五彩繽紛,無不閃著淫穢,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就一次,就一次就撞了礁? 九月十五那夜,老公出差去了,加班到九點,下班路上,丘妍嫻心里忽然強烈地不想回家,冷清清,不想弄飯吃,心里空落落的,堵得慌,路過那間路過無數次的紅火衣夜總會,突而就有了進去的欲望,那幽紅的燈光,極炫的音樂,從那兒進進出出的一對對紅男綠女,那一念之間就可得到的放縱與銷魂,直像暴雨般鋪天蓋地而來,瞬間便淹沒了她。 她進去了。 朦朦朧朧,誰也看不清誰。只有震天撼地般的音響,只有鬼魅一般地摟摟抱抱的男女。 迎上來一個男人。 請她喝酒,烈烈的。 狂舞一曲。 瘋唱了幾首。 累了。 困了。 倒在了那個男人身上…… 完了之后,她松松爽爽地回家,沉睡了一夜,睡得非常安穩。 第二天中午,在自家樓梯口,遇見了盛華元,丘妍嫻驚呆了,昨夜的那個男人,不正是他么? 嚇得丘妍嫻一臉的死色,盛華元臉皮一動,隨即又沒事兒似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一個下樓,一個上樓去了。 一切復歸平靜。 與丈夫整五年,沒懷上孩子,怎一次就懷上了呢? 丘妍嫻沒有偷情的欲望,沒有與丈夫離婚的想法,她只想放縱一回而已。女人想放縱一回,做一回壞女人,這有錯么? 凌晨已過,街上行人漸漸稀少,車輪壓著馬路的聲音非常有節奏地響著。丘妍嫻想,回家吧,回家去跟他說清楚,是離是散,是墮是留,說個清楚,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和一個野男人有了孩子?殺人不過頭點地,誰怕誰呀?丘妍嫻想到這里,忽兒笑了,好像被大師點化了,全身釋然了。女人,她一直都在努力做個好女人,做個傳統女人,相夫教子,侍候老人,好好工作。在好女人與壞女人之間,橫亙著一道坎,她沒想過要跨過這道坎,可是不經意間,她跨過了這道坎,她覺得壓在自己心上的那塊石條突然碎裂了,她的心不再沉重,她解放了,她自由了。 林麗一直在等丈夫回來,但她又很不想丈夫回來,永遠不回來,行嗎?不要回來,她的內心似乎在禱告。十一點了,丈夫還沒回來,他說去了應酬,她一直很憎恨丈夫的應酬,借陪領導之名出入夜總會,雖然他口口聲聲一再聲明他是為工作他潔身自好他守身如玉,可是誰信啊!她林麗不信,但她也沒多理,理得了嗎?理真了,就是離婚一條路。男人的事情,只要玩了還會回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可是,今晚,她卻強烈地不想丈夫回來。怎么跟他說呢?丈夫一直想要個孩子,夫家也是一個很傳統的家庭,每次回家,公公婆婆強烈的不滿已不只寫在臉上,而是落實到行動上了,"再不生個孫子,就不認你這個兒子。"婆婆這樣對盛華元說,說的是盛華元,聽的卻是她林麗,她明白,婆婆是最后通碟,如果可能,她都可能要兒子休妻了。 一個女人,不能生孩子,還算是一個女人嗎?最少也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女人。我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是一個有缺陷的女人?林麗亂七八糟地想啊想,想得一蹋糊涂。 門外一陣鑰匙的聲響,林麗心里一緊,到底是回來了,她趕緊去開門,平時她是絕對不給丈夫開門的,她也不會等他回來,吃了飯看電視想睡覺時就睡覺,萬一丈夫沒帶鑰匙進不了門,她覺得那才好呢,由你在外晾一夜才解恨。 鑰匙還在鎖孔里轉,門已開了,林麗打開門,盛華元有點意外,一身的酒氣與煙味和困意,看到林麗來為他開門,很是意外,"還沒睡?" 林麗一邊為他拿拖鞋,一邊小聲地應著,"還沒呢……" 盛華元換鞋,林麗趕緊去倒了一杯茶,遞給盛華元。盛華元接過茶杯,很不習慣,看了妻子一眼,"麗,有事要跟我說?" 林麗遲疑了一會,到底沒有說出口,"沒事……累了吧?我給你找衣服沖涼去。" 盛華元想起來了,"麗,今天去體檢,醫生怎么說?"他關心地問。 林麗停住了,轉過身子,"哇"一聲哭了起來,沖過去抱住了盛華元。 盛華元預感有些不妙,"什么事?別哭別哭。" 可是無論盛華元怎么安慰,林麗就是沒收住哭,一邊哭一邊說:"華元,我……我……" "怎么了?" "我不能生孩子……哇……" "什么?不能生孩子?怎么不能生孩子?"盛華元一臉愕然。 等盛華元斷斷續續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林麗也不再哭之后,盛華元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縷濃煙,煙霧繚繞,在他的頭頂升騰起來。 林麗靠近他坐了,頭枕在他的肩膀上,"華元,我們該怎么辦呀?公公婆婆那里怎么跟他們說?" "能怎么辦?" "公公婆婆會逼我們離婚……" 盛華元長久的沉默,又猛吸了一口,吐出一陣更濃的煙霧,仿佛是頭冒青煙。 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林麗知道,公公婆婆是問題,而盛華元是更大的問題。公公婆婆要逼他們離婚可能逼不來,而盛華元要離婚,他們的婚姻就完了。三十好幾的女人,資本越來越少了,還有多少可以與男人角力的本錢?她不敢多想。 "嘣嘣嘣"門很重地響了三下,在這深夜里,響徹云霄,緊接著,有人在吼,"盛華元,你這個人渣,開門。" 盛華元嚇了一跳,"媽的,誰在外面嚷嚷?"他幾步沖到門邊,一拉開門,正要沖出去,眼前白光一閃,一把锃亮的菜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盛華元情急之間向后退,那刀也向前進,緊緊地勒進了他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趙剛,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我得罪你什么了?" 來者正是趙剛,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步步逼著盛華元向后退,只要他一用力,盛華元便要腦袋搬家,身首異處。 林麗嚇得臉無血色,顫抖著,"趙……趙剛兄弟,什……么事兒?" 盛華元退到墻邊,已經退無可退,趙剛又大叫,"盛華元,你這個人渣,跪下,跪在地上。" 盛華元不跪,趙剛掄起右腳一踢,手一緊,白亮亮的刀刃上立刻紅了,盛華元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刀刃離開了盛華元的脖子,血從刀刃上滴了下來,"盛華元,你有種,今天,當著你老婆的面,把你怎樣勾引我老婆,搞大她的肚子說個明白。" 盛華元明白了,那事兒終究是紙包不住火了。 林麗顫聲說:"趙剛兄弟,華元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了?" 趙剛晃著刀,"你問他,他做的好事,你這個人渣,他搞大了我老婆的肚子。你說,怎樣搞大我老婆的肚子?" 盛華元心里緊張得不行,這下壞事了,這種事傳出去,還有臉見人?工作要丟,幾經辛苦才爬到主任這個位子上,這下可能全完了。不行,我不能認,那事兒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人知道。一點證據也沒有,我不能就這么認了。他忽兒來了勇氣,呼地站了起來,隨手抄起一條棍子,靠在墻角,"他媽的,好你個趙剛,你喝醉了到我這兒來撒什么野?" 趙剛猝不及防,揮舞著刀想往前沖,盛華元狠狠地一棍子下來,著著實實地打在他的手臂上,"哐啷"一聲,刀掉在地上,趙剛手一軟,骨節辣辣地疼,想去拾刀,毫無力氣。"好呀,你個人渣,搞了人家老婆還來硬的,我跟你沒完。" 盛華元到底底氣不足,"趙剛兄弟,你要冷靜,搞清楚事情再說,你像個瘋狗一樣,對大家沒好處。" 林麗想過來扶趙剛,"趙剛兄弟,有什么事好好說呀,怎么就動刀子了呢?" 趙剛轉向林麗,"你被這個人渣騙了,他整天在外搞女人,你不知道?這回搞到我頭上來了,我要殺了他!" 林麗似有所悟,"盛華元,你真的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沒有,這個瘋狗亂說。喝醉了到這里搗亂來了。" "你還嘴硬,我老婆全都認了,九月十五那晚搞了我老婆。" 這時,門口幾個人在嚷嚷,都是樓上樓下的鄰居。 "搞什么啊,還讓人睡覺嗎?" "轉點了還吵,有你們這樣的人呀?" 盛華元一急,趕緊要去關門,趙剛歇斯底里地說:"你關你關,你敢去關,怕你的丑事傳出去,不準關,讓大家都知道你做的丑事。" 盛華元停下來,"我怕什么,明人不做暗事,我是不想你這瘋狗吵著鄰居睡不了覺。" 門外傳來話說:"你們再吵,我們就打110了。" 趙剛一屁股坐在地上,盛華元挪到門邊,關上了門。趙剛呆呆地坐在地上,左手拿著刀,盛華元不知怎樣了結這種事情,林麗還搞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屋里出現了短暫的沉寂。 丘妍嫻回到自家樓下,仰望樓上,自家窗戶黑乎乎的,樓上樓下樓左樓右的鄰家窗戶亮堂堂的,圍成了一個光圈,而自己家是光圈里心的一個黑洞,一個無底的深淵。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57:18
樓道很黑,有路燈,是那種聲控的路燈,只要一聲咳嗽,或一個掌聲,或重重的腳步,它就能亮,就能沖破這黑暗,光明現于眼前,但丘妍嫻沒有,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想讓自己窒息;她更不會拍掌,她的生活一向沒有掌聲,以前沒有,今后也不會有;她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她知道自己是做了賊,偷了漢子,偷了野男人,但她沒覺得自己要痛心疾首,痛改前非,痛不欲生。她覺得沒什么,不就是跟一個男人有了那么一次么?就像跟丈夫的無數次沒什么區別;不就是皮膚的摩擦么?就像自己的手摸了一下自己而已。 在黑暗中摸到了六樓,那是盛華元的樓層,從門腳里泄出一絲燈光,暗淡而無彩。 她停住了。 "殺……盛華元你這個人渣,我要殺……了你……"門里傳出來的聲音,真真切切,是趙剛的聲音,丘妍嫻明白了幾分。 丘妍嫻拍門,重重的,"死趙剛,你干什么?滾出來!" 門里似乎靜了一下,腳步聲,盛華元開的門,手里拿著一根手臂粗的竹杠。丘妍嫻踏進一步,一看,趙剛坐在地上,左手拿著菜刀,地板給剁出了一條條的刀痕。林麗坐在沙發上,哭得厲害。 丘妍嫻全明白了,指著趙剛,"你干什么?你還是個男人嗎?" 趙剛斜著看了她一眼,聲嘶力竭地說:"我不是男人?我是不是男人,我是個沒種的男人,所以你去偷人,跟這個人渣亂搞,給我戴綠帽子。" 丘妍嫻心里一驚,"你喊什么呀?" 趙剛站了起來,舉刀直指著丘妍嫻,"你怕?你也會怕?你不要臉,做了這樣的丑事,還會怕?" 丘妍嫻臉色變了,大喊起來,"死趙剛,你個沒用的東西,我不要臉,你也不要臉,如果不是你沒用,生不了孩子,我會去偷男人?你有本事大聲嚷嚷,說自己是個無能的男人,算你有種。" 這一喊果然有幾分厲害,趙剛像被抽了軟肋,立刻靜了下來,癱坐在地上。男人最痛是什么?最痛是不能讓老婆生孩子;最痛是如今老婆要生娃,孩子他爹不是我呀! 一旁的盛華元像個可憐蟲,他希望女人心軟,把這根事兒包攬下來,不要牽扯到他。他可憐巴巴地哀求道,"丘妍嫻,你跟他說清楚,我跟你什么關系也沒有,你別冤枉好人。" 丘妍嫻瞪眼看他,像厭惡趙剛一樣地厭惡這個男人,她沒有跟他偷情,情是能偷的么?世上什么都能偷,就是情不能偷,也沒法偷。她只是偷了一回男人,跟偷一根蕃薯沒什么區別,可是卻懷上了這個賤男人的孩子。沒有一絲的同情與可憐從她的心中升起,有的是憎恨與厭惡,她很清晰地說:"盛華元,這孩子就是你的,你是男人就認了,沒人冤枉你。" 盛華元如晴天霹靂,這女人瘋了,決意要把她拖下水,一點私下解決的意思也沒有了。 "你……你自己淫蕩,搞大了肚子,就往我頭上扣屎盆子,你媽的我宰了你……"盛華元罵著,作勢要向來打丘妍嫻,可是說得軟弱無力,也沒有沖上前來。 丘妍嫻輕蔑地笑了兩聲,"你們這些沒用的男人……" 林麗坐在沙發上,沒有說一句話,她不知說什么好,她恨,她怕,她痛,可是她不知向誰發泄。她恨老公,在夜總會搞小姐,她忍了,可現在竟搞起婚外情了,搞良家婦女了,還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她恨呀,恨不得把盛華元撕成八大塊。她怕,怕眼前這個失了人性的趙剛,怕從此之后左鄰右舍嘲笑的目光。她痛呀,今天下午才檢查出自己不能生育,一輩子不會有孩子,她愛孩子,她的職業就是跟小孩子打交道,她愛幼兒園的每一個孩子,她當然也強烈希望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屬于這個家的孩子,可是現在不能了,她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她是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丈夫不會喜歡她,公公婆婆要他們離婚,離了婚之后她不會再有人要,從此她要一個人孤獨終老,她不行,她不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她害怕孤獨,丈夫夜夜晚歸,她太知道孤獨的苦味了。 眼前,她不知怎么辦,她要狠狠的撕打丈夫么?她要撕扯丘妍嫻的頭發么?他們是一對奸夫淫婦,她完全要這樣做,狠狠地打狠狠地罵他們,可是她沒有力氣做這些了。對于趙剛,她完全可以趕他出去,她可以報警,可是她沒有這樣做,她腦子里就一個字:亂!她什么也沒做,只坐在沙發上,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像個局外人一樣。 凌晨三點了。 四個人,兩對夫妻,無力地坐著,而又緊張地敵視著對方,像兩條野狗,兩只母狼,八只惡狠狠的眼睛,發著綠幽幽的光,無愛有恨,無情有仇。 盛華元掏出煙,抽出一根,丟了過來,"來,兄弟,抽一根,有事好商量。"煙掉在趙剛的腳邊,趙剛冷笑一聲,舉起刀砍下去,又砍下去,一刀一刀地砍下去,"砍死你……砍死你……" 煙被剁成了一節又一節,剁一刀就發出刺耳的一聲,聲聲都像鬼嚎,剁在了盛華元身上,他仿佛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全身一顫,完了完了,碰上這棘手事兒,這事傳出去,自己處心積慮經營的仕途就這樣毀了,搞不好連命也搭上去了。 趙剛忽然站了起來,全屋的空氣又驟然凝聚了,盛華元彈了起來,緊緊地抓住那根竹杠,丘妍嫻死死地盯著丈夫,林麗兩眼瞪緊了趙剛。趙剛左手舉刀,指著盛華元,惡狠狠地說:"姓盛的,你聽著,這事沒完,小心你的腦袋,我要你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我不剁了你我不是男人!"說著,"哐啷"一聲,刀丟在了地上,趙剛按著右手,趔趔趄趄地向門外走。丘妍嫻看了一眼盛華元,又看了一眼林麗,拾起地上的刀,也跟著出了門。 盯著他們走出門外,盛華元急走兩步,沖到門邊,"碰"一聲關上鐵門,"碰"一聲關上木門,整個兒靠在門后,全身虛脫,癱坐在地上。 第二天早晨六點半,天還只是朦朦亮,盛華元便出門上班去,踏出門外,他四下里一瞧,像做賊一樣,輕輕地關上門,躡手躡腳地往樓下走。他不想碰見人,尤其不想碰見趙剛。可是,不想見鬼偏見鬼,剛下到四樓樓梯轉角,便聽到身后有人急匆匆沖下來,"姓盛的人渣,想跑,沒那么便宜。"盛華元心里一急,不好,壞事了,抬腳就往下跑。于是,一個是在后面緊追,一個是在前面急跑。趙剛肥,自然跑不過身子保養得好的盛華元,盛華元跑下樓去好遠,趙剛才跑完樓梯,跑出樓道,只見了盛華元的一個影子。他對著盛華元大罵,"姓盛的,你跑,你跑,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我不剁了你,我跟你沒完。" 盛華元死命地跑,確信趙剛沒有追來,才停了下來,喘著粗氣,心里滿是恐懼。這事兒禍根大了,搞不好這輩子全完了,面子沒了,工作沒了,仕途更不會有,命也可能保不住。戴了綠帽的男人,什么事兒干不出來?媽的,怎么會讓他知道的?那晚,他和局長陪一個副處喝了許多酒,然后是各自找吃兒去,他出了包房的門,遇見一個單身女人,就向前去,夜總會的女人,哪個不是男人一碰就倒的?一切都很順理成章,完事了給錢走人,他哪里知道她是良家婦女?還是自家樓上的女人?可這事兒天知地知丘妍嫻知,丘妍嫻怎就跟趙剛說了呢?你可真害死我了,你好說不說,這可是要出人命的。反正你也是懷孕了,如果不是你丈夫的,隨便扯個人不就得了,干嘛非得說是我呢?有什么證據說是我的?那夜什么證據也沒留下,你憑什么說你肚里的孽種是我的?媽的,我犯什么暈,幾乎就認了,我不能認,我認了這輩子就完了。 盛華元一路走一路地想,覺得像有無數雙眼在看著自己,人人似乎都知道了他的事情,人人都在看他出丑,他現在就是剝光衣服,在街頭示眾,人人都在盯著他,發出了嘲笑的聲音。一個兩個,千百個聲音在響,盛華元猛地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清醒,可是昨夜的恐懼與困累,讓他整個人覺得腳踏浮云,如踩霧中,不得不逃也似的躲進自己的辦公室。 整個上午,盛華元沒有踏出辦公室的門,中午下班,到了自家那個小區附近,沒有立即回家,站在一棵樹下,窺視著自家那幢樓的入口,一來看看趙剛有沒有在那里守著,二來他想等丘妍嫻,跟她說清楚。 一會兒,丘妍嫻來了。盛華元左看右瞧,沒有別人,"丘妍嫻,你過來一下。" 丘妍嫻停了下來,看了他一眼,走了過來。 "丘妍嫻,我們好好談談。" 丘妍嫻不置可否。 "我們去那邊談談吧。" 盛華元往一邊走,緊張地向四周看。丘妍嫻也往四周看,跟著他走。過了對面馬路,過了一條街,到了另一個小區的小花園,確信沒有什么熟悉的人會經過這個地方,盛華元停了下來,丘妍嫻也停了下來。 "丘妍嫻,你為什么害我?"盛華元氣洶洶地一句。 丘妍嫻輕蔑地哼了一聲。 "你憑什么說我們有過?你做了對不起你老公的事情,怎么推到我身上?今天你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盛華元決意來硬的,先唬住她再說。 "是不是你的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什么?我什么時候搞了你?你真不要臉,我要告你誹謗……" 可是丘妍嫻的聲音比他還大,氣勢比他還兇,"哼,去告呀,去告,你去告,看誰不要臉。這孩子是誰的,我最清楚,他就是你的,你賴不掉。"嚇得盛華元往四周看,看有沒有人注意這邊。 來硬的不行,這女人不吃這一套,盛華元徹底明白了。他蹲在地上,撓著自己的頭,許久,換了一副臉孔,哀求說:"丘妍嫻,求求你,原諒我,是我不好,你當是可憐我吧,我爬到現在這個位子上,是我求爺爺告奶奶做孫子沒日沒夜得來的,這事傳出去,我就全完了。"說著,哭了起來。 丘妍嫻瞪著眼,"你什么意思?求我了?我求誰去?" 盛華元繼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妍嫻,你可憐可憐我,對你老公說,我們沒做過,這孩子是他的。可憐可憐我,你看,我才三十多歲,頭發都白了不少,我沒日沒夜地工作,做到這個份上。我可以給你補償,我給你一萬元。" "你當我什么了?當我是妓女了?" "沒有,沒,你大恩大德,可憐可憐我。"盛華元幾乎要下跪。 丘妍嫻瞅著眼前這個男人,她沒對他產生過情,也沒恨過他,但他們卻曾有過一次之歡,還有了孩子。能怎么辦?她不知道。她不想對不起丈夫,她也沒有要報復眼前這個男人,她沒有這個動機。她知道自己錯了,她沒有去追求婚外戀,沒有去找情人,她只是一次偶爾的經過,一個放縱的閃念,她沒想過這樣的后果。她不知道怎樣處理。眼前的這個男人有錯嗎?她有權利判定別人有錯嗎?不是人家主動勾引她的,是自己主動送上門的,不是他就是另外一個,那時那地,任何一個男人她都可以,都是一樣,哪怕是一個戴著人頭的野獸,她也不會拒絕。也許現在的婚外情、第三者什么的,都是男人和女人還有感情在那兒,才做出背判原配的事情,她沒有,那夜她的念頭只不過是放縱一次,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覺,第二天就忘掉一切。她沒想過會懷上孩子,那個男人就住在自家樓下,而且丈夫還知道這孩子不是他的,而自己竟然把那個男人也說出去了。這一切都是她以前沒想到過的。 盛華元想,女人心軟,再怎么著,只要她心軟了,這事兒還有救,因為無根無據的事情,只要她死咬了不承認,他趙剛不能亂來。 "丘妍嫻,你想想,你丈夫已經失去理智,隨時可能殺人,殺了我,也會殺了你,他也要槍斃,整個縣城的人都會知道,三條人命,這樣的后果,值得嗎?" 丘妍嫻一臉迷茫,只要她死咬住說孩子不是盛華元的,事情當然不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她憑什么這樣做?為了家庭?為了孩子?為了丈夫?為了眼前這個男人?有必要嗎?她的家庭她沒留戀,她的孩子是野種,她的丈夫她談不上有愛,眼前的這個男人只不過是有一次床弟之歡的人。為這些,她值得去做補救的措施嗎?她有義務去做補救的措施嗎?她必須去做補救的措施嗎?她懶得去做,事情由的它怎么發展,她當自己是局外人。死人了,死就死吧;殺人了,殺就殺吧。 林麗沒去上班,她請了假,在床上躺著,迷迷糊糊地睡到十點,起了床,又躺在沙發上,頭暈乎乎地疼,一夜里睡睡醒醒,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不梳妝不漱洗。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她不知怎么辦;丈夫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她不知怎么辦。能怎么辦呢?于前一個原因,她不想離婚;于后一個原因,她想不到離婚。她恨不得狠狠地打他一頓,打到他跪地求饒,可那就能解自己的心頭之恨了嗎? 門外一陣鑰匙的響動,盛華元回來了。他看見躺在沙發上的林麗,有點愕然,此時她應該在幼兒園才對。"回來了?"他沒話找話。說著,丟下鑰匙,脫鞋。 林麗沒有說話,盛華元等著那急風驟雨似的咒罵,女人都這樣,罵過之后心里的怨氣消了就沒事了。可是沒有,林麗沒有罵他,也沒動身子。 盛華元坐到林麗旁邊,伸手去摸林麗的頭,林麗扭開了,"別碰我!" 盛華元的手懸在半空,生硬地抽了回來。"嗯嗯,林麗,我沒做那樣的事情,是那個該死的趙剛喝醉了找渣兒來的。" "人家都千真萬確找上門來了,我能不信?我還會信你?"林麗很不屑。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千真萬確,丘妍嫻肚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怎么可能干那樣的丑事!" "你還知道丑?你這人還知道什么叫丑?" 盛華元沉默,林麗還是不饒,"她現在肚子里有你的孽種,生出來看你怎么辦?你叫她去墮胎,生出孽種來,我怎么辦?你是不是就認了他做兒子?" "哪能呢哪能呢?"盛華元無言可駁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著,倒沒有要死要活要離之類的話,于通常情況而言,這倒算得上是君子之戰了。林麗知道,離婚是遲早的事情,就差誰最先提出來而已。 此后的許多日子,趙剛回家就罵,摔東西,要打,但丘妍嫻沒讓他動手,敢動她的一根毫毛,她就還以顏色,他摔一只碗,她就毛一只鍋,他打她一巴,她就還以一腳。"你去墮胎,我不會做這個孽種的父親。"趙剛聲嘶力竭地吼過這句話,也好聲好氣地哀求著說過這句話。可丘妍嫻卻一概地說:"墮不墮是我的事,你管不著。"或者說:"有本事,你也下個種,生一個出來?"氣得趙剛又是急火攻心,幾乎昏厥。 受了她的一肚子氣,趙剛就去找盛華元,站在門口就是干喊,"姓盛的,我剁了你,我不剁了你這個狗雜種,我不姓趙。"吵得左鄰右舍都知道怎么回來了,常常是竊笑。 盛華元在家就不開門,要不干脆不回家,惹不起還躲得起,遠遠地見著趙剛,忽溜就跑了。仿佛是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何況他沒理。惶惶不可終日,仿佛頭上懸著一把刀,夜夜有夢,常常是趙剛拿著菜刀在追殺他,一刀下去,硬生生地把他的小祖宗兒剁下來了,一嚇醒了,摸摸自己的下身,軟軟的,還在,像是條死蛇兒,冷汗早已透身涼。 一天傍晚,下班了,趙剛回家,摩托車死了火,猛踩了幾十下,一點聲氣也沒有,心頭怒火中燒。他覺得自己特倒霉,處處不順,處處受氣,干脆手一松,摩托車倒在地上,他也一屁股坐在路邊草地上。媽的,這一切都是拜姓盛的所賜,想我本來有個好好的家庭,夫妻倆平安無事,回家有碗熱飯,出門有個牽掛,我這所有的不順,所有的倒霉,都是姓盛的攪的。 華燈初三,車水馬龍,行色匆匆,公路對面紅火衣夜總會的燈鬼火似地閃亮起來,一拔又一拔打扮夭艷的女人進去了,一輛又一輛的車停在了門口。望著這一切,想著自己的倒霉,巨大的凄涼襲上心頭,我的生活怎么這樣凄涼?我怎么過得這樣窩囊?他們怎么過得這樣風光,吃香的喝辣的玩漂亮女人,我卻連洗腳屋都沒去過一次。真他媽的大家都是人,憑什么我就過得這么慘?我也不缺錢,吃香的喝辣的玩漂亮女人的本錢我也有,為什么我不去吃吃喝喝嫖嫖?我為什么要虧待自己? 林麗又是獨個兒在家,看著桌上的飯菜,免強吃了幾口,知道肚子很餓,卻不想吃東西。眼盯著電視機,不知道放什么,發著呆,丟下遙控器,站起來,望窗外,夜色蒼茫,燈光燦爛,霓虹閃爍,突然有很強烈的愿望要上街,便回房換衣服。拉開衣柜,卻想不到要穿哪件衣服,翻出一件又一件,都是中規中矩的正裝。最后在柜角找出一件,沒袖子,低胸露背的紅色衣服,那是盛華元送她的唯一一件衣服,太露,穿了走在街頭人家必定認為她是妓女,她沒敢穿過。她心里一橫,穿上這件衣服,心里產生一種莫名的快意,那種報了仇般的快感。 林麗走在街上,仿佛有無數的目光在窺視著自己,那種快意讓她內心有了些微的沖動,那些眼睛是在看我,也是在羞辱盛華元,在盛華元的身上刺刀子,在他的心上一刀又一刀,一滴又一滴地流血,血流成河,她的心卻快樂成歌。 不期然經過了紅火衣夜總會的門口,她停住了腳步,她仰頭看那巨大的招牌,那一閃一閃的紅光綠火,強烈地刺激著她的眼睛;她俯視自己的身子,一忽兒紅一忽綠。她的心有猶豫,但只是一瞬,就一瞬,這一瞬,卻是她的半輩子。 她踏上了紅火衣夜總會的臺階,淹沒在那暗褐色的音樂聲里。 趙剛沒理那該死的爛摩托,一躍而起,沖出馬路,差點撞上一輛的士,他沒理,也沒怕,跨過中間高高的護欄,幾步就到了紅火衣夜總會的門口。看見前面那個穿著無袖露背紅衫的夭艷女人,想也沒想,就跟著進去了…… 他們都沒離婚。 丘妍嫻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就沒再去上班。 趙剛陪著她去醫院照過B超,醫生私下里說是個男孩。 林麗給孩子買了一套衣服。 盛華元塞給她五千塊錢。丘妍嫻沒有拒絕。 日子還跟以前那樣過。
作者:60.168.14.* 發表時間:2012-04-23 22:57:39
注意:嚴禁發表任何含有侵害他人隱私、侵犯他人版權、辱罵、非法、有害、脅迫、攻擊、騷擾、侵害、中傷、粗俗、猥褻、誹謗、淫穢、灌水、種族歧視、政治反動、影響和諧等內容的一切不良信息。經發現后將無條件刪除,因此引起的一切后果由該內容發表者承擔。請慎重發表!網站穩定來之不易,大家一起努力,共建和諧社區!
湘公網安備 4301810200010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