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離開我已經十八年有余，十幾年的光陰，早都想寫點什么以表紀念。但這十幾年中，我的內心一直未真正平靜過，懷舊之事因此一再擱淺。如今帶著些慚愧與不安，想著奶奶辛勞的一生，想著奶奶長眠的那片青松環抱的岱鰲山之中的一座孤墳，我總是情不能禁，義不容辭，在此呈上我紀念的文字。

我的奶奶是一個極為普通的農村婦女，但是在我的心中她永遠都是個最偉大的長輩。奶奶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由于父母早亡，奶奶很小便承擔起了照顧弟妹的重擔。她的婚姻，是被個橫行霸道的GMD兵搶親搶去的。婚后不久那個男人就去了青陽，留下奶奶一個人在樅陽老家。后來奶奶又經歷了喪子之痛，所以她懷著悲傷的心情從樅陽帶著女兒徒步來到青陽，換來的是前夫的背叛和折磨，在好心鄰居的幫助下才又一頭挑著行李一頭挑著女兒，徒步走回了樅陽。回到家鄉后，聽說奶奶成了棄婦以后，并未換來叔伯妯娌的同情和保護，而是無盡的欺凌。

后來經人介紹后，和剛剛喪偶的爺爺重新組成了一個新的家庭，那個年代的男人，可能沒有什么“脾氣好”之說。爺爺雖然較之于奶奶的前夫好了許多，但是打罵據說也是常有的事。何況奶奶還帶了個“拖油瓶”，據說有一次因為奶奶參加生產隊里的集體紡紗，本來叫孩子在家看門，七八歲的孩子由于思念母親，也在奶奶剛出門也跑去玩了一天，結果傍晚回到家，發現罩在家門口的小雞仔都被太陽活活的曬死了。在那個窮的叮當響的年代，奶奶看到那些小雞慘死在烈日下，當然也是心如刀絞，但奶奶忍受了心中之痛。給這些小雞都洗洗燒了準備給爺爺下地回來吃，結果換來的卻是一頓毒打。

后來隨著雙方共同的兒女的出生，爺爺的脾氣也收斂了許多。可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爺爺后來患了腿癌，整條腿自下而上，全部都潰爛了，后來不得已，鋸掉了整條腿。爺爺從一個家里的頂梁柱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殘廢之人。那時候孩子們都還小，于是整個家庭的重擔全部落在了奶奶的肩上，撫育未成年的孩子（包括爺爺和前妻生的孩子—也就是我的爸爸），照顧殘廢的丈夫，其間的心酸與痛苦我雖然未能親眼所見，但是奶奶日后的身體狀況給了我明顯的答案。

自我童年記事以來，奶奶便長年咳血，那時候聽大人們講這是老毛病了，也無法醫治。雖然身體很差，但是奶奶每天還是起早摸黑的照顧著一家八口人的生活起居，每縫過年過節，看到的都是奶奶樂呵呵的給我們大家做很多可口的飯菜，但是從未見奶奶和我們坐在一起享受過。那時候無知的我，仿佛覺得這一切都是極其自然的。

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的長大了，長到了可以讓奶奶不再滿地追著我吃飯，長到了我可以理解奶奶的辛勞，長到了我幼稚的以為奶奶可以等著我長大成人從而帶給她幸福……

然而這一切我以為都在農歷一九九四年四月十三日化成了泡影，那天離我12周歲的生日還有四天，就是在那么一個陰雨連綿的夜晚，在睡覺前奶奶還和爺爺在討論著天亮姑姑要回家，早晨要早點起床準備早餐。可是在凌晨我現在已經不記得幾點的時候，聽到了爺爺的叫喊聲，我們全家都跑到了爺爺奶奶的房間，當我們到達的時候，奶奶已經平靜的去了，身上還有余溫，但卻沒有了呼吸。沒來得及看我們最后一眼，就這樣走了。年少的我，目睹著第一個親人的離去，我當時就傻了，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但是我沒有掉一滴眼淚，我自己都不知道是由于當時太小不知道哭泣還是悲傷過度。

自從奶奶離去以后的很多年里，我經常能在夢里見到她，她依然是那么慈祥和藹，那么的笑容可掬。可是近幾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這種夢里的相見也成了一種奢侈，于是只能每年回家給奶奶燒點紙錢，看望一下那座青松環抱之中，布滿了荊棘的孤墳……

作者：程院英   回復：1   發表時間：2012-08-25 10:14:02

感動

作者：張全海   發表時間：2012-08-25 10:57: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