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明時節。幾年前教小陽陽背唐詩，連小家伙也知道清明是個下雨的日子。為什么？他說不是“清明時節雨紛紛”嗎？至于“路上行人欲斷魂”，這意思他就不怎么明白了。但我明白，這正是眼下我心情的真實寫照。照理說，今年清明前后的天氣是絕對OK的，去陵園掃墓的路上，陽光普照，綠樹新芽，大地充滿著生機和希冀，應該是有一份好心情的；可我沒有，我的心里一片迷茫、一片陰霾。清明節對我來說，是一個彌漫著悲痛和孤獨的節令，我不擁有快樂不擁有開朗，只擁有對已經故去的愛妻的苦苦的思念。
進了陵園，我一個勁地低著頭默默地急步前行，眼眶里早已噙滿了淚水。當來到常隆苑4區8排8號、抬眼和墓碑上愛妻的玉容遭遇時，積累著的淚水頓時噴涌而出，隨即我便失聲痛哭起來。我說玉英啊，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思念你啊，我多么想和你結伴同行啊！我說，眼下我還無法追隨你去極樂世界，但那已經不是十分久遠的事情了。你這一輩子吃了體質羸弱的虧，在那里你一定要保養好身體，我現在幫不上忙，你只能自己照顧自己，我在這邊會天天求菩薩保佑你的。我還說，我父母和你住得很近，你們仍像過去一樣，一家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我還哭著對父母說，玉英是你們的好媳婦，你們和睦相處，互相照應吧。
無盡的思念或許在別人看來，是一種痛苦、是一種自我折磨。但我卻愿意這樣，我不覺得這是一種折磨，而是夫妻分手后正常不過的懷念。我在愛妻走后一直不停地翻閱和摘抄著重病期間的四大本日記，從中提煉不盡的寫作素材。在近四個月時間里，我已經寫下了17篇懷念文章（連同這篇是18篇了），總有四萬字上下吧，這文章寫到什么時候是盡頭，我也不知道。本來早就應該編輯完成的《逍遙偶成（文學篇）》第四輯，就是因為等待著無盡思念而遲遲沒有打印。面對不忍卒讀的日記，真是字字淚聲聲咽，只能讀一兩頁三四頁停頓一兩天?，F在我想哭就只要找日記好了。我還讓兒媳給我上網買了十五大本影集，這次回到南潯開頭幾天全副精力撲在整理歷年的照片上，想不到保留了6本老的，重新編排完了這些新的仍余下了200多張照片。經過整理后的相冊夠意思了，放在書柜里斬刀筆齊。我還把這些照片通通編輯成了專題，妻子的專題有《與病魔抗爭的妻子》《上廬山 去北京》《妻子的足跡》《十月游西湖》等，有很多都是我和她的合集，比如《我的一家子》《我們和我們的姐妹們》《我和玉英在無錫》。我以后什么時候想見見她，信手拈來便是。這樣，有了日記、有了懷念文章，有了影集，還有電腦上的影像專題，我的不盡思念完全進入了規范化、程序化，十分便于檢索。我寫愛妻的文章太多了，不下六七十篇，二十多萬字，如果配上照片，完全可以出一本像模像樣的散文專集。我現在居然萌動了這樣的心思（本來我是從來不考慮出書這一類事情的）。我以為，文章照片也好，天天上香也好，上墳祭掃也好，都是我無盡懷念的不可或缺的載體。
清明是個春暖花開的季節，也是一個換季的時段。媽媽在世時、妻子在世時都說人們該春打扮了，因而，家庭主婦們此時往往忙得不亦樂乎，換被褥、換衣褲、換鞋，都要清洗、收藏，甚至于還要給空調美美容，然后罩上罩子。這些事過去都由妻子操心著，我最多當當助手。現在，這些我根本不擅長的活計必須由我來承擔了。我是個愛整潔的人，我不能對換季視而不見。我往往在干著這些活的時候，一邊干，一邊流淚，有時還仿佛妻子在旁邊看著我、指點我。這時，我哪能不想到妻子呢？！我不愿妹妹、小姨子來幫我操心，因為只要我還活在這個世上，或遲或早都是應該由我來操心的。有時我這樣想：要是妻子真的在我身邊的話，我把活利利索索地干完了，肯定還會向她邀功以獲取她的一聲贊許。妻子病重時多次跟我說過，等她身體康復了，家里的活都由她來做。這時我肯定會對她說：現在我都會做了，我們輪流執政吧。那是多么高興的事?。?br>其實，對妻子不盡思念的遠不止我一個人。昨天，兒子發來短信，說：“不知是否清明將至的緣故，近來特別特別容易想起媽媽。眼睛一閉，媽媽的音容笑貌立刻就浮現在眼前，時而過來摸摸我的手，時而與我細聲閑聊，時而傾聽我夸夸其談，一笑一顰都猶如近在身邊，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氣息。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是溫暖、幸福，還是懷念，但終究更多的是失落。失去媽媽的滋味真的不好受，難怪歌里唱有媽的孩子是個寶。”讀著兒子的短信，我的眼眶里溢滿了淚水，兒子在思念媽媽。前天去掃墓時，小舅子他們已經早一步在姐姐的墓前了，他們已經祭掃過了，在我們跪拜以后，他們又再跪拜了一次。弟弟妹妹他們是和我們一起去的。那天下午，大舅子也去了，因為他記不住妹妹的“方位”了，打電話來問我。大姨子小姨子她們都是昨天上午去的。小姨子回來告訴我，她一瞧見墓碑上姐姐的遺容立馬就痛哭起來，說這話時又是哽哽咽咽的。大姨子今天給我補褲子，坐著說起上墳的事，一下子就抽泣起來，她說她們看到姐姐墓的旁邊還有著空墓穴，夫妻倆竟有了提前購置的想法。大姨子說，這么好的阿姐，我們以后死了跟她做鄰居多好。我聽著，心里著實感動，我覺得妻子活著的時候沒有虧待姐妹們，現在她們都在用感情回報著她。我陪著她們說話，眼淚也在陪著她們流淌。
清明時分，我心情確實不好。我持續地傷感著，不能自拔?？粗疫@副模樣，兒女們、弟妹們都很不忍心。掃墓那天，我和弟弟兩家一起上了館子，飯后一起去了金象湖公園，還在那里攝影留念。昨天和今天，弟弟休息下午都陪我出去走走，我知道大家都同情著我、體諒著我。（2012.4.4）

作者：張振榮   回復：1   發表時間：2014-07-05 14:08:33

作者：田萬峰   發表時間：2014-07-15 17:5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