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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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畢生難忘的日子,一個憶及就會鉆心痛的日子:農歷2011年11月16日(公歷12月10日)。轉瞬之間,這個日子又幽靈般地著落了,今年已是玉英仙逝兩周年了。別人都說玉英已經走了兩年了,你該遠離悲傷了;而我覺得愛妻才剛剛依依不舍地離我而去。我常常覺得玉英并沒有走,她在我的身邊,她在我的心里,她永遠在我的生命中。夢中相聚那一刻,我們似乎已經回到夫妻生活的原點。一次,我在夢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涕淚交加,誓言再不分離。幾十年來,我倆幾乎是天天相伴、時時相伴,心中相伴、夢中相伴。愛妻走后,初始天天期盼著夢中相見,漸漸地又開始不滿足于海市蜃樓,夢想有朝一日在真實的世界里重逢。天天想著,時時念著,弄不清是愛妻陪伴著我還是我陪伴著愛妻。永遠記憶的生活細節,無法割舍的真情實感,這就是愛的重量、愛的沉淀。現在一下子說沒就沒了,只剩下思念和記憶。諾大的一個家,如今一個人占著,多么的孤獨、多么的空虛,特別是天空烏云翻滾、雷聲隆隆、大雨傾盆的日子,孤獨的情緒無以復加。當一個人獨處時(特別是在南潯),常覺得這種孤獨生活有與沒有實際上沒有什么區別,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和這種孤獨告別。現在,雖然大哭痛哭已經極為罕見了,從表面看我似乎已經從崩潰中解脫出來,但留在心靈深處的對人生的冷漠和厭棄更加根深蒂固。今年中秋我們“全家”(缺了愛妻的全家)在親家家里“大團圓”,我面對著滿桌的佳肴,想到這里原本是兒子的新房,是我和愛妻曾經興沖沖懷揣著“巨款”(當時看來是這樣)來讓兒子“首付”的,剎那間悲情涌來,淚如雨下。平日里,我常常親昵地呼喚著愛妻的名字,也常常想起辛棄疾的那詞:“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慢慢地,人變得更加孤獨了,寧愿一個人獨處,一個人獨處可以讓思維在空曠的天際自由地游蕩。自甘寂寞,再也不眷戀人生。晨騎時最能引起我向往的是水田池塘里悠閑的白鷺。我不再喜好做客。近兩年來,幾乎缺席了所有的喜宴,我不想看到眾多的熟人,這種在他人只能激起歡樂的場面于我只能激起悲情,使我突然間又想到不堪回首的往事。痛莫大于心疾,哀莫大于心死。愛妻走了,我的心早已死了。我早已下決心無論我怎樣喜好讀書也不會再購買任何書籍,但我卻還要出一本書,因為這是對自己一生的總結,情感的總結,寫作的總結和對愛妻持續的懷念。玉英離我而去后,我的神經變得特別脆弱。這么大歲數的一個人了,一個標標準準的老人,什么器官都在衰老,唯有淚腺有了第二次發育。那天一位老友發來短信,說她的夫君得了癌癥,她承受不了了,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刷啦啦地流下來。每每看到電視電腦上傷心欲絕的畫面,我就會止不住流下淚來。愛妻故后,我基本上不再看電視連續劇了,因為那里面往往有情節會使人難受使人傷心。最近吃午飯時偶爾看了幾集《木府風云》,看到木增和阿勒邱夫妻感情的至真,就禁不住哭了起來,還不時對著熒屏翹大拇指,仿佛這兩位主人公就是我和玉英。真的,我原來不是這樣的人。我一直很堅強,平日里基本上不會流淚,現在卻動不動就會淚水漣漣。“睹物傷情觸景生情”,什么事情我都往愛妻身上想。我總覺得玉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和她結合是我的幸運,而她先我而去是我最大的厄運。愛妻她年紀輕些時還有些脾氣,越到后來越顯得溫順,和她夫妻一場有一種越老越鮮甜的感覺:浴火重生,朝夕相處,我們的性格、喜好和生活習慣越來越磨合得嚴絲密縫,簡直就像一個模子里生成的一樣。那樣的感覺真好。我常常說我們是“超級共性”。我對和愛妻共同生活時的那些細節包括共同使用過的物件極為敏感。這種共性也使我極為尊重愛妻的喜好甚至偏好,至今不變。比如在杭住院時兒子給她買了一個小電爐,她用了覺得順手,我至今仍保留著,繼續用來燒雞爪什么的,盡管已經銹跡斑斑,但我卻不忍棄之。一到冬天,我的腳后跟就會干裂,愛妻一直要我涂蛇油膏,我感激她的關愛,至今還保留著那早已掏空的小罐。我在很多文章中都說到愛妻對人大方對己節儉,我至今照樣認同著她的習慣,不愿丟棄能盡量不丟棄的東西,自稱為“惜善果”。不要以為我的這種“無盡的思念”過于婆婆媽媽了,沈寧寫過一篇文章叫《無情并非真豪杰》,說的就是他堂伯父沈鈞儒的故事。沈老在妻子去世后,近三十年始終獨身一人,一直保持著對已故夫人的愛和追念。他為此寫過很多悼念夫人的詩詞,其中有一首叫《影》。詩曰:“君影我懷在,君身我影隨。重泉雖暫隔,片夕未相離。俯仰同襟袍,形骸任棄遺。百年真哭笑,只許兩心知。”文章寫道:“有的人可能峨冠高戴,有的人可能腰纏萬貫,有的人可能盛名貫天,但是如果他們沒有真情,如果他們無視人性,如果他們玩弄情感,他們就不可能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人可以不偉大,但必須保持真誠,保持人性,保持愛情。”我現在越來越感到,玉英和我已是漸行漸遠了。我十分擔心隨著時間的消逝,愛妻的鮮活形象在我眼前會變得越來越模糊,盡管這是不大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我仍然擔心。我擁有數以千計愛妻的神態各異、妙不可言的美好形象,足于描繪出一個完整的、活脫脫的真實玉英。反復審視愛妻的影像,我每次都淚濕衣襟,其一顰一笑均如在目前。越看念之越甚。前些日子,從媒體上讀到3D打印的驚世魅力,于是心里老是熱盼著這種技術能盡快地進入市場。到那時,我一定要用愛妻和我昔日的影像,用3D打印技術合成制作出我們倆攜手快樂的立體塑像,成為永不消逝的記憶。今天,我又看到鳳凰網的一條信息:西安大學生3D打印出機器人,能做家務,照顧老人。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如果真能這樣,那不是愛妻能重新回歸這個世界了嗎?這是我已生成多時的微心愿。我還在不久前寫過一篇《夢想》的文章,期望有朝一日愛妻能回歸我的真實生活,回歸陽光普照的人間,但這只是一廂情愿的美好愿望,是成不了現實的。謝宗玉在今年第三期《隨筆》雜志上的文章中寫道:“推演人生,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答案:無論我們怎么抗爭,悲劇是我們天生的宿命。我們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無解的死循環,我們注定要以無盡的遺憾結束塵世孤旅。”這話說得太妙了。人生就是這樣:以喜劇開場,無一例外的以悲劇告終。人生是一條單行道,沒有回程。正因為這樣,像我這個年齡,往后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可以說已經是殘余的人生。就像一個人在吃一碗美味佳肴一樣,已經只剩下個碗底了,再也吊不起大快朵頤的興致了。如果說那邊是我最后的歸宿,我就該說一聲“快到家了”。老人們打發最后的日子,其實是十分掃興的,行動不便,病痛纏身,給子女帶來無盡的牽掛和拖累,給自己帶來無盡的痛苦和煩惱。這時候,我們也不妨學學鯨魚,選擇有尊嚴的離去。因此,常常掛在我口頭的一句“名言”便是“活得健康死得爽快”。“此生只待化塵埃”,就這么一回事了,對突然中斷的人生我毫不恐懼。有些老人,朝思暮想著自己長壽。我以為,活著能生活自理,那還能湊合;如果活著全靠小輩侍候,那還是離開的好。實際上,一個人活過七十,他(她)對社會已經沒有什么貢獻了,唯有浪費資源,唯有讓子女操心影響他們的事業。兩年就這么過去了,我也說不上這兩年是快還是慢。想著玉英怎么說走就走了呢?好像她還在我的身邊,這時間就顯得快了。這么長時間我心情近乎崩潰,恍恍惚惚、以淚洗面地過來,真是度日如年,這時間又顯得特別慢。一次和朋友一起吃飯,朋友看我這般模樣,就說,這么長時間了,你還放不下?當時我就對人說,要我真正放開,不知猴年馬月?要自己稍稍放開些,起碼兩年時間。在這兩年里,我沒有一點偏離地循著愛妻的路走,只要人在南潯,沒有一天不虔誠地給觀世音菩薩上電香,初一月半還上三支清香,燒32斤元寶(實際上是32只),求菩薩保佑我全家保佑我親人保佑我玉英。去年愛妻周年,我折了一小箱錠,忌日那天都燒給了愛妻,人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連在一旁的弟妹們都看著心酸心痛。今年清明上墳時我不但燒了錠還燒了《無盡的思念》和《南潯時報》的兩期專版,我對妻子說,你好好看看吧,這是你的記憶你的榮耀。在兩周年前,我更是早早地作了準備,整整折了4箱黃白相間的錠。我相信這些東西一旦焚化,就會成為愛妻手中的真金白銀,讓她在天堂里過上富裕舒心的生活。兩周年了。愛妻啊,我今年68歲,你64歲,我倆總是這樣,相差4歲。我根本不希望自己長命百歲。我可以說一件小事您聽聽:您不是也知道我長了不少長眉毛嗎?您說這是長壽眉。我嫌羅嗦,一次對妹妹說我理發時要剪了它,她說這是剪不得的。我根本不以為然,后來理發時讓杏珍都給剪了。我想,長壽算老幾?長壽有什么意思?您走了,我留著,陰陽兩隔,這不是我的心愿。不過,兩年過去了,至少說明這樣一個問題:我和您真正相聚的時日又近了兩年。您等著吧。(2013.11.24)
作者:張振榮 回復:0 發表時間:2014-09-04 14:5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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