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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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部
鳳城是我的第二故鄉。清晨,乘2706次普快從哈爾濱東站出發一路南行,下午三時列車便駛入了沈丹崇山峻嶺,透過車窗向外觀望,歪頭山、本溪、橋頭、草河口、通遠堡……,所見之處無不樓廈亮麗,春意盎然,一條通向丹東的高速公路和正在修建中的高速鐵路時隱時現,穿山而過。夕陽下,列車穿越劉家河遂道,匆匆駛過涂著紫紅色墻體卻又月臺空空的小站長虹,不久便緩緩地停靠在鳳凰城的站臺上了。 鳳城,我回來了!一名曾經在您的營盤里走過青春歲月的退伍軍人。 鳳凰城青年時在鳳城當兵,對這里自然就多了一份感情。 鳳凰城,遼東鳳凰山下的一座古城,一千多年前就演義著金戈鐵馬和鼓角烽煙,薛禮征東的故事至今都在這里流傳。 或許是仍被視為戰略要地的原因,到了上世紀的九十年代末,在大裁軍前,鳳城仍然屯兵逾萬,我所服役過的陸軍第192師就曾經在這里駐守了近三十年。 走出火車站,吃飯、住宿、洗漱, 打理完畢已是華燈初上了。站在站前廣場眺望。夜色中,眼前的座座高樓已亮起了萬家燈火,朦朦然盡管難得看清本來面目,卻也隱約地感受到了這座古老的山城,經過三十年改革開放的洗禮早已發生了滄桑巨變。 鳳凰城是我當兵時頻繁來往的地方。初次去城里,是到西溝的師部參加電影放映技術集訓,后來便是購置宣傳用品、買唱片和無線電原件、取片送片等等,于是,我就成了這里的常客。那時的鳳城可稱得上是“兵窩子”了,縣域里,僅團以上的駐軍單位就多達十余個,第64軍192師的,遼寧省軍區守備2師的, 空2軍大堡機場的,沈后幾個倉庫的,野戰醫院和駐軍醫院的……,每每星期天或節假日,鳳城的大街小巷人流涌動,多為穿著草綠色軍裝的軍人們。 鳳城,在那個冷戰時期的“反帝反修”、“備戰備荒”歲月里,真可謂是“滿城盡戴黃金甲”了。 夜已深,而我卻盼望著日出,一睹今朝鳳山之城的容顏。 清晨,初升的太陽暖暖地照在草河上,河水清清,泛著波光,穿過城市中心緩緩向南流去。站在草河大橋上,我環顧四周努力地搜尋著,試圖找到些許舊日里的痕跡,然而,卻是徒勞。記憶里,那時的草河兩岸皆是磚石蓋起的平房,除了縣革委的小樓和橋頭的體育場外,就很少再有像樣一點的建筑了,可眼下卻今非昔比了。看吧:堤岸下,鋪著大理石板的甬路、開滿鮮花的花壇及其乳白色的燈飾,一直伸向河的遠方。兩岸成排的高層建筑,整潔漂亮的居民小區,及其河畔上那座銀白與鮮紅相間、造型獨特的體育中心,把草河上下裝點得美輪美奐,流光溢彩, 儼然一幅大城市的氣派。從大橋上走出,沿著市中心大道東行,或許是為了永久地紀念那位抗戰時期的著名抗日英雄,這條主要街道仍然被稱作為鄧鐵梅大街。我熟悉這條大街,那時,這條街道上幾乎匯集了鳳城所有的商店、飯店、旅店、照相館和電影院, 行人熙攘,以至于有些擁擠。如今,這條大街變寬了,兩側的綠樹簇擁著座座樓廈,各色機關、公司和酒店、商場沿街排列,大型廣告與店鋪牌匾,車流與人流……,看得出,這里仍然是鳳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方。城區拓展了。走過兩處紅綠燈街口,所見南北橫街皆寬敞漂亮,筆直的地伸向很遠很遠。我的腳步停留在原來的219醫院舊址上,以往的石砌大院和院內建筑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規模頗大的億林商業貿易中心和周邊的一片居民小區。 在城內最大的五星級酒店鳳城飯店前與人閑聊,那位看似退休干部模樣的老者話語滔滔,他不無自豪地告訴我說:自打鳳城變為縣級市后,這里的經濟與社會快速發展,現已躋身于全國百強縣的先進行列,……猶以旅游和文化事業的繁榮而為人圈點,依托特有的自然景觀和豐富的歷史積淀,相繼開發建成了鳳凰山風景區和大梨樹影視城,吸引了無數游人前來觀光旅游,并且相繼拍出了諸如《小姨多鶴》、《繼父》等多部影視作品。鳳凰山,由唐太宗李世民所賜名,古寺古洞,巍峨險峻,可謂遼東名勝,而大梨樹則再現了舊時代老鳳城的人文風情,兩處皆可一游,然而我卻心有旁騖。此時此刻,我的心早已 飛向了遠處大山中的二道溝,那里才是我此行最需要拜謁的地方。 575團的老營啊!與您重逢才是退伍老兵的心中熱盼。二道溝公交車翻山越嶺沿著沈丹公路一路疾行, 不到一小時就跑完了從鳳凰城至陡崗子的 三十七公里路程。陡崗子處的沈丹公路邊。我有些猶豫。這便是當年常常行走的通向團部的那條砂石路嗎?記憶中,這條路雖不寬闊但卻平坦,過了小橋,從生產隊的烤煙房與幾戶農舍間穿過,便可到了軍人服務社門前。然而,腳下這條路卻讓我不敢確認了。年久失修加之農田的侵占,早已讓這條大道變成了凸凹不平的鄉間小路。 我眺望前方的山巒仔細地辨認著: 三營的荒地溝,二營的地瓜溝,團直的二道溝,衛生隊的…… 。徘徊中,我踏上了那條通往團部的回“家”之路。走近了,走近了﹗闊別了三十六年,如今終于走近了你。故地重游 ,恍如夢中。 山川還是先前那般秀麗。站在小工廠前的坡路上極目前方及左右,二道溝的山山坎坎盡收眼底:群巒起伏,層林盡染。從司令部后那座矮山到一二零炮連后面的遠山,乃至特務連后的那座常常云霧繚繞的高山, 仍然長滿了柞樹、松樹及其它灌木樹叢,陽光下, 閃現出一叢叢一簇簇剛剛復蘇了的新綠。近處,幾樹梨花開得枝頭爆滿,春風里搖動著雪一般的花兒,像似在向我這個來自于遠方的退伍老兵頜首致意。綠色,仍舊是這里的主旋律,然而,卻沒了當年軍旅時的肅穆。部隊撤走了,不見了營房,更不見了軍人們,而今的山坳里顯得空空蕩蕩, 如同缺少了魂魄。 那些依山而建的司令部、俱樂部、家屬房及特務連、通訊連、七五炮連、一二零炮連等等營房建筑,不知何時早已拆除殆盡,夷為了平地,唯獨留下了的是團首長住過的一棟瓦房,現由陡崗子一位村民居住著。向院子里張望,屋前苞米樓里的陳年老穗, 一群蹣跚搖擺著的大鵝,那只見了生人即做出嗤牙狀的大黃狗……,勾勒出一幅濃濃村野鄉趣。幾十年的營區老屋,如今,居然仍不失為駐地鄉親的一份福祉。走過那條已經干涸了的溪澗小河,來到司令部操場遺址。昔日里,這里有門前荷槍佇立的衛兵,有團首長們的威武身影,有戰士們的整齊隊列和嘹亮的軍歌,也有軍人與百姓們一同觀看的露天電影…… ,而如今卻變成了村民們耕作的農家田地。仔細在司令部、俱樂部、浴池、小工廠等遺址處搜尋,亂石堆里,荒草叢中,幾處殘留的地基露出土地,經風沐雨,卻分外耀眼,仿佛正在向人們講述著這里曾經有過的歲月輝煌。五十多年前,第50軍自朝鮮戰場凱旋歸來,在遼東的大山里修建了這些營房,軍人們的到來,讓這亙古荒寂的山野從此便軍旗獵獵,綴滿了光榮。“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若干年過去了,我們的64軍又來此駐防,從那時起,這二道溝里走來了在解放戰爭與朝鮮戰爭中,屢經戰火考驗的步兵第575團,走來了英雄連長、后來的團長黃丑和,也走來了一個個諸如在澄波里阻擊戰中建立功勛,在參窩水庫與三架嶺隧道施工建設中攻堅克難的英雄連隊。這山野中的軍營又像一座熔爐,練就了一批又一批愛軍習武、復轉后又為共和國建設做出貢獻的好兵。 然而,到了上世紀末,當國防現代化建設步伐加快,旨在裁減步兵、加強海空軍的又一輪裁軍開始的時候,第64軍集團軍被撤銷了,我們的575團也被改編成了遼寧省的預備役,大山里的“鐵打的營盤”終于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從此后,這二道溝便永久地成為了珍藏在老兵們腦海中的一份記憶。 從小米加步槍到摩步化、集團化、信息化、殲十、遼寧號……,強軍之路,讓我們的人民軍隊如虎添翼,具備了運用高科技手段打贏現代化戰爭的強大力量。海內外炎黃子孫的驕傲。這,就是大時代中的大變革!大發展!大跨越! 如今, 這二道溝里早已不再屯兵了,缺少了槍聲炮聲,大山又回歸了原始。 。 盡管時值春種時節,且天氣晴朗,但諾大的二道溝里卻看不見一個人影, 如此的空曠,讓我感受了一種很少有過的靜謐,這無聲的境地也使我陷入了長長的回憶。一九七二年的冬天, 我 告別了北大荒的知青生活,應征入伍走進了這座大山,從那時起,那嘹亮的軍號和那綠色的方陣便改變了我的生活軌跡。我想起了新兵連和高機連的隊列、站崗、操槍訓練和半夜里的緊急集合,讓我完成了由老百姓向一名合格軍人的轉變;想起了當放映員時,俱樂部里或大操場上一場場電影給官兵們帶來的歡笑;想起了那年退伍離隊摘下領章和帽徽時,心中的惶惑與酸楚;也想起了那些曾經朝夕相處,如今卻天各一方的好戰友……。“你是溝里的退伍老兵吧?”一位大步走來的放蠶老者打斷了我的思緒。“你過去是哪個連隊的?”答曰: 電影組的。“唔,是大禮堂的。過去我們陡崗子大隊的男女老少都去你們那看電影,可惜,部隊走了,如今這山溝也荒廢了…… 這些年常有三三兩兩的退伍老兵來這里‘察看’,你們當兵的啊﹗就是特別看重情感。”聽得出,這位早年與兵為鄰的陡崗子原住民,對我們的575團也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留戀。是的!當兵的都是重情重義的熱血男兒,無論是離去了多久,還是走出了千里萬里,天涯海角,無論是身居高位,還是草根平民,他們都會把這塊從軍之地揣在心上,靈魂里都會永遠鐫刻著八一軍旗留下的紅色印記。走出二道溝,我幾次停下腳步,不舍地回頭張望,那漸行漸遠的山嶺越發顯得高聳、親切。一陣山風吹來,引得近處的林木刷刷作響……。此時,我竟以為那山路上又走來了步兵第575團的雄壯隊伍。 雞冠山陡崗子村,沈丹公路轉彎處三岔路口。一尊金雞昂首的白鋼雕塑,高高地矗立在紅褐色石面基座上,陽光下,分外耀目。 由這座頗有些寓意的地標性建筑起步,沿著一條張掛“雞冠山歡迎您”橫幅的柏油鄉路西行,翻越前方的半拉嶺便可到了雞冠山鎮。如今去雞冠山無須再靠腳力了。公交車半個小時一趟,十分方便。車上寬松,路面平坦,車子一會兒的功夫便爬上了半山,在彎曲的盤山路上三拐兩拐,左右盤旋,就越過山嶺駛入了山的那邊。 這條路,當兵時我曾經走過了無數次。記得初到新兵八連時,河南籍的“大屁股”連長劉本勤,帶著我們全連新兵從九連下方小路上一直走上盤山路,去雞冠山公社街上的浴池洗澡。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走過這樣起伏跌宕的山路。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二次了。那是不久后的一個星期天。佩戴帽徽領章了!成了一名真正的解放軍戰士,別提心里有多么高興,去雞冠山照張照片寄回家去。于是,那天的山路上便出現了這樣的情形:一群群新兵陸陸續續地走上山崗,說著,笑著。天公作美,淡藍的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迷茫中,那潔白的雪花與草綠色的軍裝,與鮮紅的帽徽領章,霎時便匯成了一幅美麗的圖畫。可惜,那時手中沒有照相機……。在后來的“老兵”日子里,由于工作的原因,我常常坐著團里的小車、后勤的解放車及團直連隊的馬車,去雞冠山車站取、送電影拷貝,這條山路幾乎成了我每個星期必走的“行軍”之路。回二道溝一定要去雞冠山看看,這是當兵的緣分。土路, 窄街,石屋,搖鈴踽踽而行的牛車,高粱秸扎起的農家小院,小飯店里五分錢一碗、熱騰騰的苞米面馇子……。這,便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雞冠山,定格在我記憶中的初始印象。時光荏苒,三十余載未曾謀面,這里又該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公交車穿過了山坡下的火車道口,駛入通向鎮街的筆直路段。最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從鎮中心流過的那條小河,河水依然清澈,卻不見了河邊的亂石,取而代之的是精心砌筑的堤壩與河邊的岸柳。土路與石屋都不復存在了,寬敞的柏油路面兩側排列著鎮行政中心、教學樓、規劃整齊的居民樓及其路邊的各色店鋪。老牛車們早就沒了蹤影。火車站前的小轎車、公交車,讓這里的人們無須太多勞頓,就可方便地到達鳳城市內或周邊鄉鎮。改革開放帶來了小鎮的礦業和林產、養殖及其旅游業的快速發展,如同三岔口上的那座金雞雕塑,而今的雞冠山真的是今非昔比、聞雞起舞了。 然而,在我眼中最大的變化卻是鎮上不見了軍人。過去,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山間小鎮,竟然駐扎著軍內具有一流戰地救護水平的第121野戰醫院,和承擔國防運輸任務的汽車十五團的車隊。那時小鎮的街道上,每天都有軍人們來來往往,在121醫院住院的休養員、去糧庫拉軍糧的汽車馬車、 到供銷社買日用品的干部戰士……,小鎮里彌散著兵的氣息。 如今,野戰醫院遷走了,周邊的部隊撤編了,軍人們亦早已不見了,唯獨留下的,是早年安放在南山軍人墓地里的烈士魂靈,團直高機連的馭手、我曾經的同班戰友趙振奎,就因公犧牲長眠于此。從少年到暮年,我去過很多地方,自然也包括像雞冠山這樣的小鎮,然而,跨越了如此漫長的時空卻仍然一見如故,甚至于有些激動,還當屬此地。我以為大凡與我當年軍旅有關的,都應該是我一生中罕有的、值得緬懷著的際遇。雞冠山,兵的邂逅。歲月長歌里的一節音符。別了,鳳凰城!別了,二道溝﹗別了,雞冠山夢雖圓, 情未了。淚盈里,望著匆匆掠過的山山嶺嶺,一種敬意在我心頭油然生起,鳳城--我魂牽夢繞的軍旅之地,老兵祝福您永遠幸福,繁榮,昌盛!本文作者:刁云海鳳城,我當兵的地方_咬yi巴的狗_新浪博客http://c.360webcache.com/c?m=1eff627aac6b51e48da84116239841f8&q=%E5%88%81%E4%BA%91%E6%B5%B7&u=http%3A%2F%2Fblog.sina.com.cn%2Fs%2Fblog_564244f401018sz0.html
作者:49.87.172.* 回復:0 發表時間:2015-07-04 18: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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