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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于合川中學母校情結 2004年9月29日
離開母校半個多世紀了，她舊時的容貌已漸漸從腦海中抹去，老師及同窗學友的姓名也從記憶中淡出，唯有校門前那棵黃桷樹依然鮮活地保留在記憶之中。1946年春，我踏入學校的第一天，迎接我的就是校門前的那棵黃桷樹。高高的枝干，茂密的枝葉，像一把綠色的大傘，濃蔭幾乎覆蓋了半個校園。此后它便成為了我們嬉戲游樂的地方，大樹下充滿了歡聲笑語。
當初，我對黃桷樹知之甚少，是刁老師教我認識了它的美麗。每天，刁老師都要在黃桷樹下鍛煉身體，風雨無阻。在他的帶動下，我們全班五十多位同學也養(yǎng)成了在黃桷樹下晨練的習慣，晚飯后在樹下唱歌跳舞。《延水謠》就是刁老師教會我們唱的。有一天，刁老師問我們：“同學們，喜歡黃桷樹嗎？”同學們齊聲回答：“喜歡！”他說：“我也喜歡！”于是刁老師像在課堂上講課一樣講開了：牡丹花以它的艷麗，玫瑰花以它的芬芳，笑迎賓客，黃桷樹卻以它樸實無華的風格贏得人們的青睞。雖然它沒有絢麗的花朵，沒有甘甜的果實，卻有抗風雨不畏嚴寒的性格。風吹來雨打來之時，桃李隨風搖曳，風停雨住，紅粉飄寒，光艷頓消。黃桷樹任憑風吹雨打，枝相挽，葉相攜，不棄不離，挺立在風雨中，風停雨住后，它們又舒枝展葉，笑迎麗日。冬日，百花凋謝，枯枝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黃桷樹敢于與松柏媲美，翠綠依然，讓鳥兒在樹上筑巢，孕育生命。來年小草萌動時，它脫去舊裝，披上新綠，在百花園中悄然含笑，迎接春天。最后，刁老師說：“你們五十位同學要學習黃桷樹的風格，親密團結，接受暴風雨的考驗，將來方能成為棟梁之材！”
不知不覺中，我喜歡上了刁老師，仰慕他博學多才，敬佩他耿直爽朗的性格以及嫉惡如仇的俠義心腸。我知道，在烽火連天的抗日戰(zhàn)爭中，就在這棵黃桷樹下，刁老師接待過無數(shù)從淪陷區(qū)逃難來的骨肉同胞，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奔赴抗日前線的熱血青年；在這棵大樹下，他曾組織宣傳隊上街游行，高唱凱歌慶祝“8.15”抗戰(zhàn)的勝利……。刁老師在這棵黃桷樹下開辟了第二課堂，向我們講授書本上無法學到的知識，使我們懂得了什么是愛國主義、什么是民族精神等人生真諦。刁老師十分崇尚陶行知先生的教育思想，提倡活學活用，不啃死書本，發(fā)揮身邊的人和事的積極意義當作教材，循循善誘，啟發(fā)學生的獨立思考性、創(chuàng)造性，幫助我們樹立正確的世界觀。這樣的例子多得不勝枚舉，記得有一天上體育課，刁老師把大家聚集到黃桷樹下，指著琵琶山上發(fā)電廠的大煙囪問我們：“同學們！電廠的工人在做什么呢？”原來，合川縣城里只有一座發(fā)電廠，抗日戰(zhàn)爭中為了躲避敵機的轟炸，工人們巧妙地把高高的煙囪偽裝成一棵參天大樹，現(xiàn)在抗戰(zhàn)勝利了，工人拆除了偽裝，高高的煙囪十分壯觀，碧空下青煙繚繞，煞是好看。同學們無不拍手稱快，歡呼雀躍。刁老師擺著手說：“莫笑，莫鬧！工人們前段時間為什么把煙囪偽裝起來呢？”同學們想了一會兒，七嘴八舌地說：“敵人有飛機我們沒有唄！”“我們如果有飛機大炮，敵人的飛機就不敢來了。”刁老師說：“同學們說得很對，我們國家窮，科學不發(fā)達，你們現(xiàn)在的任務就是要努力學習科學知識，國家富強了，造出許多先進的武器，敵人就不敢再欺負我們了。你們說對不對？”“對！”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還有一件使我難以忘懷的往事：1946年春天，合川縣城各學校幾千名學生聚集在體育場開會，合一中與國立二中的幾名同學在會場里發(fā)生了一點兒小矛盾，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認為有機可乘，趁機挑起事端，擴大事態(tài)，國民黨特務也蠢蠢欲動，妄圖借此機會清查學校進步師生的行蹤。事發(fā)第二天，合一中幾百名不明真相的同學聚集在黃桷樹下，情緒十分激動，校外幾個“學生”打扮的人手持棍棒，氣勢洶洶地叫囂：“踏平國立二中，把‘下江人’趕出合川去！”刁老師知道了這件事后，義憤填膺，趕到現(xiàn)場，分開眾人，徑直走到那幾個十分囂張“學生”模樣的人面前，怒斥道：“你們不要在這里搗亂！我們不歡迎你們！”馬上有幾個進步同學就把他們轟了出去。接著，刁老師語重心長地對大學說：“國立二中的同學從江浙淪陷區(qū)來到長江上游，和我們無冤無仇，為啥子要把他們趕出合川？他們有家不能歸，為了國家民族的興亡一心求學，我們要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兄弟姐妹，千萬不要上了壞人的當呀！”那些受了蒙蔽的學生頓時醒悟了過來，說：“我們聽刁老師的！……”人群陸續(xù)散去，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校園又恢復了她往日的寧靜。事后有人放出風來，恫嚇說：“姓刁的！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小心吃槍子！”刁老師聽說后只是淡淡地一笑，說：“沒得啥子了不得的，你們不要為我擔心！”
彈指間五十多年過去了，往事如煙，許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但刁老師大義凜然的身影卻時時縈繞于心。想當年，單憑他那淵博的知識和過人的才干，完全可以到川中的高等學府任教，但他卻默默無聞的熱心鄉(xiāng)梓教育，為家鄉(xiāng)的教育事業(yè)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黃桷樹啊，請您作證，刁老師那樸實無華的精神，務實不慕虛榮的品德，不正是您真實的寫照！

(作者：1946—1947年就讀合川中學，現(xiàn)任玉門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石油工人報社副刊主編、《走廊文藝》雜志社主編。著有《“鐵人”王進喜傳奇》等多部報告文學及長篇小說。)

作者：222.184.28.*   回復：0   發(fā)表時間：2010-01-21 17:32:32